对于匈奴人的计划,并没有人告诉刘预。
但是一直稳守营地的刘预,还是从最近的情况中看出来了不同寻常。
虎牢关的匈奴人最近派出了大量的骑兵。
开始的时候,这些匈奴骑兵还是在汉军营地周围侦查,但是到了后来,这些匈奴骑兵经常略过汉军营地,径直往后方的东面而去。
要不是那些匈奴骑兵的人数太少,刘预还以为匈奴人要去直捣他的后方呢。
要真是那样的话,他保证让那些匈奴人又去无返。
这种无休止的探查,汉军骑兵并没有太好的办法的去针对。
因为平阳一带的匈奴人已经陈兵河内郡,摆出一副随时要进攻河内郡的样子,刘预已经把大部分的鲜卑乌桓义从骑兵交给了祖逖,让他前往河内郡坐镇。
否则,以那些河内郡豪强的兵力,还真不一定能万无一失。
不过,刘预也很快就察觉到了匈奴人如此做的目的了。
负责防护运输辎重的汉军遭到了匈奴骑兵的突然袭击。
“陛下,贼胡至少有数千人,皆是精锐骑兵,我军士卒各自结阵据守,却没有能守住辎重,三百多车的粮草皆被掳掠损毁!”
护军将军赵昆去查明了情况后,立刻回来跟刘预汇报。
“劫掠粮草?”
刘预军中的粮草其实相对比较充足,这些转运的粮草,也不过是照例的补充,就算是损失了一些,也不会造成什么缺粮。
至少短期之内是如此。
“贼胡劫掠粮草,这是想要乱我军心啊!”
刘预立刻就猜到了敌人的用意。
对于统帅十万人的任务来说,最为日常和重要的工作并不是行军打仗,而是保证十万张嘴的吃喝。
否则,一旦让这十万人连肚子都吃不饱,那就算是韩信、白起来统帅,也根本无所作为。
“哈哈哈,贼胡算计错了,我军粮草充足,此等雕虫小计,如何能得逞!”
随行参军事的荀邃不禁笑道。
“只要陛下再多拍一些兵马护送粮草,必定可以保证不会再有损失了。”
赵昆心中也是如此认为,不过他对于那些死伤的汉军士兵却是多有不甘之意。
“陛下,不如给我一支精兵,假扮做押送粮草辎重的士兵,引诱胡虏前来,到那时候再突然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也能报此次之仇!”
赵昆请命道。
听到这话,刘预倒是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
只要再用草木沙土装到袋子里冒充粮草,应该还可以吸引匈奴骑兵的前来偷袭。
然后再以扮做民夫的士卒反击,应该可以杀伤不少匈奴骑兵,毕竟匈奴人偷袭的军队不可能太多。
再者说,万一匈奴人太多的话,势必要被汉军骑兵察觉。
“陛下,臣觉得此事并不是如此简单啊!”
刘预还没有说话,一旁的郗鉴就是出言说道。
“怎么不简单?”
刘预立刻问道。
“陛下应该知道,秦州司马保和凉州张寔联兵数万进攻关中,已经是攻占了雍西三郡之地,关中豪强多有举兵响应,如此危急的时刻,这些匈奴人应该速速回兵关中啊!”
“可是洛阳的贼胡却不见少多少,而且根据咱们捉到的匈奴俘虏交代,匈奴皇帝刘聪也正在这虎牢关内,甚至于数万胡虏精锐也皆在关内,这可有些不合常理啊。”
刘预听到之后,也是觉得有些道理,但是并不是多么的令人信服。
“可能也正因为如此,匈奴人才要劫掠我军粮道,肯定想让我军不战而溃,然后他们才能从容返回关中吧。”
刘预说道。
“可是,根据匈奴俘虏交代,虎牢关中的匈奴人都已经知道关中情势危急,许多人都是想要回转关中的,如此时候刘聪却迟迟不肯走,肯定是必有所图!”
郗鉴又是说道。
“必有所图?”
荀邃紧皱眉头思索了起来。
“图什么?”
赵昆则是直接疑惑的问了出来。
“必有所图?嗯,那肯定就是图谋着击败我军,然后才肯退兵喽?”
刘预也是听说匈奴皇帝素来刚愎,肯定不甘心无功而返回关中擦屁股。
“不错,臣也是这么想到,贼胡肯定想先断我军粮道,然后我军缺粮之后,要么前往进攻虎牢关与胡虏决战,要么就是撤兵退走!”
郗鉴说道。
刘预听后,不禁开始思考这个可能性到底有多高。
经过一番思来想去,刘预并没有任何把握来保证这个猜测的准确性。
“要是胡虏着急逼我军出营交战,那就是说明他们的关中后方的确已经很是危急,已经没有耐心依仗虎牢关与我军相持了!”
刘预一边说出自己猜测,一边不停的思考着。
在洛阳八关中,虎牢关的位置最为重要,但是在险峻方面却是最为平常的。
虽然有着两侧山峦的依靠,前方又是汜水的阻碍,但是面对实力悬殊的敌人攻打的时候,也必须有相当可靠数量的兵力才行。
要想做到所谓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范围太过开阔的虎牢关是不可以的。
“要真是如陛下所说,那胡虏着急回关中,那我们就偏不出营,急死他们,让他们后院起火全都烧死了才好!”
护军将军赵昆颇为得意的说道,“反正咱们营中的粮草还算充沛,且等上两月是不成问题的!”
对于这个继续静坐相持的建议,荀邃立刻表示军中的粮草充沛,维持两个月应该问题不大。
而且,汉军还可以分重兵保护粮道,也可以再补充粮草。
“若是胡虏真的如此,那应该是将计就计,要是如此坚持不出,虽有可能令胡虏在关中吃大亏,但是万一司马保等人强弩力尽,再让关中胡虏赢得喘息之机的话,那陛下可就要错失一次机会了。”
郗鉴立刻说道。
“怎么将计就计?”
赵昆立刻瞪大了眼睛问道。
“要是真的如猜测的那般,胡虏想办法逼我们离开营寨,无非就是想着趁我军离营行军的时候突袭。”
刘预不禁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
“十万大军的行进后退,不管如何约束,都很容易出现混乱的情况,胡虏要是能抓住其中的某一个机会,说不定就真的能如愿呢!”
郗鉴笑嘻嘻的说道。
很显然,郗鉴虽然这么说,但是心中却不真的这么想。
要知道,这些汉军都是以各州郡县的府兵为主体,这些朝夕相处的士兵,基本都是以营旅队为组织,就算是出现阵容行进散乱的情况,也很少出现绝对的混乱。
至于因为混乱出现自溃,更是几乎不可能。
对于这些以军功为进身阶的军府兵来说,一旦溃逃,那就是全家人的灭顶之灾。
“陛下治军宽严相济,就算是遇到突袭,谁敢怯战,那就是死!”
赵昆立刻说道。
“可是,胡虏未必肯信啊。”
刘预随即说道。
“自从胡虏举兵以来,几乎蒙召诸神庇佑,所战之敌不是无望之困兽,就是怯战畏敌之懦士,死战不退者虽有,却未必肯信有十万死战不退者。”
如今的汉军府兵禁令愈发的严苛,对于这些出征的士兵,当他们开拔的时候,他们的家眷都会被统一聚集到一处照看。
不管是战事胜败如何,一概都是在之后才能各还各家。
但是,一旦出现了逃兵,甚至是投降者,那这些人的家属就统统被罚为最下等官奴,等待他们的将是劳作至死的苦役。
这么一种严酷的军法,并不是刘预的首创,而是当年魏武帝曹操设置屯田兵的时候采用的。
相比较来说,当年曹丞相的屯田兵处境更加凄惨,别说逃兵了,就算是犯了其它军令,也有可能被剥夺财产和妻女,财产归公另分配,妻女也是另配他人,一如对待牲口一般。
对于朝不保夕的流民来说,这么严苛的屯田兵总能得到一份活命的机会。
可是如今汉军府兵都是一些高于自耕农编户的存在,肯定不再适用了。
但是,刘预还是对于逃兵、叛变等采用此等诛连之法,只不过保留了严酷的处罚,减少了羞辱意味的‘妻女另配他人’。
如今的汉军,一方面是操练严格的军府兵,另外一方面还是被‘绑架’了家属的受害者。
谁敢不拼死力战?
要不说,当年的大汉忠臣曹丞相是大才呢,那些操弄流民的手段,如今用来掌控府兵依然有效。
“那陛下打算如何做?”
赵昆迫不及待得问道。
“既然贼胡心急交战,所畏惧者又是我军凭营据守,那我们就离开营寨好了。”
刘预开始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只要我军离开营寨,胡虏肯定以为有机可趁!”
“然后我军再卖一两分破绽,胡虏必定要出兵突袭!”
赵昆听到这里,已经是忍不住的兴奋起来。
“哎呀,我懂了!我们就可以提前布置伏兵,等到胡虏扑上来的时候,立刻返身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刘预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错,正是如此!”
“要是这样的话,那可得好好给胡虏编一张大网!”
“张网已待,可擒狡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