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
秋风瑟瑟,凉意已经十足。
作为临都的邺城,城中的街道上都已经逐渐恢复了多年不见的繁华。
摩肩接踵的人群在街道上彼此穿梭。
作为这个时代的惯例,几乎所有的商业店铺或者摊贩,都在城内的坊市中进行的。
城内的其余地方,都是作为官衙、住宅和屯兵所,任何人不得私自在街道上贩卖商贸。
这样一来,登高望远的刘预出了能看到来往不息的人群,根本就不可能看到商旅繁荣的景象。
“还是得想办法多开一些坊市啊。”
刘预不禁在心中默默念叨着。
此时的洛阳已经慢慢开始修缮增建,刘预准备在以后时机成熟的时候,重新把都城定到洛阳。
毕竟将来南方的晋室才是需要铲平的敌人,把人力物力圈在邺城一带,对于江南那可是有些远了。
“陛下,东平州张统已经派人把高句丽的使者送来了。”
一名随从打断了刘预的思索。
“高句丽的使者,可是那个崔毖?”
“陛下,正是那个崔毖。”
刘预顿时就是微笑了起来。
原本晋朝的东夷校尉崔毖,如今摇身一变,成了高句丽的王相,来到了刘预面前请求入附为臣属,实在是令人开心。
“崔毖现在落脚哪里?”
“就在南城的高街驿站,还有随行带的许多贡品也都安置在那里。”
“崔毖都带了什么贡品?”
刘预有些好奇的问道。
“回禀陛下,多是珍奇异兽,其中有两只白鹿,一只白虎,皆是祥瑞!”
听到‘祥瑞’这两个字,刘预立刻就是撇了撇嘴。
这些高句丽的蛮子,难道就想要这几只得了白化病的动物糊弄自己吗?
“高句丽的人质派来吗?”
刘预有些不满的问道。
侍者立刻答道。
“跟着崔毖来了,足足有上百号人呢。”
“里面有乙弗利的儿子吗?”
按照道理来说,若是乙弗利的儿子为人质,一般会以他为正使,而不是让崔毖来当正使。
“回禀陛下,没有此人。”
刘预一听,顿时就是大为不满。
“朕已经准许乙弗利不用亲自来,竟然还如此不懂事。”
“去告诉崔毖,乙弗利如此作为,实在是没有半分臣属的姿态,让乙弗利亲自来邺城请罪,否则就让他们都滚出东平州!”
自从答应了汉军提出的要求后,乙弗利率领的高句丽残部就已经背靠东平州驻扎了下来。
只等着刘预册封任命的诏令到达后,以东平州的汉军为主力去收复丸都王城,然后再收服那些被打散的部众。
随从见到刘预发怒,立刻领命而去。
此时的刘预,对于辽东一带的局势,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
虽然段部、宇文部都不给力,拿慕容鲜卑无可奈何,但是慕容鲜卑对于辽南的三山郡也是无可奈何。
慕容廆、慕容翰父子在打残了高句丽之后,立刻就是率领大军南下攻打三山郡。
占据后世捋顺位置的汉军,凭借城防让慕容鲜卑不能前进一步。
几经交手之下,慕容鲜卑终于在数日前退兵返回平州城了。
三山郡太守高翼的奏报中,把布置的城防狠狠的夸赞了一通,并且表示慕容鲜卑的战力也不过是寥寥,除了慕容廆父子调兵遣将的手段比较高明之外,那些鲜卑兵马也不过是一些寻常货色。
并不比匈奴精锐强悍多少,只要有充足的保证,汉军府兵完全可以爆锤慕容鲜卑。
在有了这些保证之后,刘预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虽然暂时不能彻底解决慕容鲜卑,但是只要稳住局面,最终结果只会越来越偏向自己。
至于高句丽人,此时已经没有原本那么重要的价值了。
“其余各部的首领,都已经到齐了吗?”
“回禀陛下,索头、髡头、乌桓和西河羌的使者都已经到了。”
刘预一听,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作为一种崭新的藩属仆从关系,刘预对于这些边塞游牧部族的控制力度大大加强。
不仅仅是在军事威慑上,还有许多对于心理上的控制。
每年的春秋两季,刘预都要求这些藩属仆从部落派遣使者来朝拜,并且献上牛羊、马匹和奴隶。
作为赏赐,刘预会允许他们在指定的城邑进行交易需要的商品。
“那就命令有司准备他们朝见吧。”
“既然高句丽不肯老老实实的听话,那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好了。”
刘预想着高句丽王乙弗利既然不肯派来儿子当人质,那也就没有什么藩属的自觉性了。
按照历史上的轨迹,这些高句丽人也都是些反复无常的玩意儿,现在慕容鲜卑真正实力不过如此,就算没有高句丽人来当鹰犬,那也是无所谓的。
反正鹰犬这种东西,各个部族现在都是抢着要当呢。
只有慕容鲜卑和高句丽人才是如此不看眼。
其实,这件事情上刘预是误会了高句丽王乙弗利。
乙弗利并不是不想派来儿子当人质,实在是因为已经没有儿子可以派了。
他仅剩的一个儿子,在派出朝贡使团的前几日突发急症病死,已经是没有什么儿子可以派了。
乙弗利无奈之下,只能把自己最宠爱的女儿派来了。
可是身为正使的崔毖,在上呈文书的时候,仅仅是一笔带过,搞得接待的官员以为高句丽人不遵教化呢。
邺都南城的驿馆中。
就在刚才,大汉有司的官吏刚刚过来把这些高句丽人责备了一通。
正使崔毖这才想起来忘记了解释这件事情了。
不过,既然已经来到了邺城,又见过了族兄崔景、崔轶等人,崔毖已经完全了解了现在清河崔氏在大汉朝廷又要开始风光了,自然也就不再把高句丽人当成唯一的进身跳板了。
反正只要有清河崔氏的名头,他崔毖总归是少不了一番前程。
更何况,当今的大汉皇后的先父的遗孀崔氏,可是自己的亲妹妹,要是按照这层关系轮起来,自己还是妥妥的天子舅父呢!
“尔等不必惊慌!”
等到前来责备的汉朝官吏走了之后,崔毖非常不屑的扫视了一圈惊慌无措的高句丽人。
“等到我亲自去拜见天子,然后仔细分说一下事情的原委,便可令天子收回成命。”
见到崔毖如此自信,一众高句丽人都是连忙松了一口气。
他们这些人,在进入邺城之后,就已经完全被这座雄伟繁华的城池给震惊了。
这等规模的雄城,简直比东平州的乐浪城大上十几倍,比丸都王城也要大上十倍。
能统治如此富庶雄伟城池的皇帝,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不过,高句丽使团中的老人却告诉这些年轻后辈,这邺城的规模虽然大,可是还差着洛阳城远着呢。
“崔公,明日觐见的时候,可否让妾随行!”
一声清脆的女子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崔毖定睛一看,原来是高句丽王乙弗利的女儿,名叫唤作阿卉。
“有崔某自己去就够了,你们毕竟出身蛮夷,不懂得中原的礼数教化,若是在天子面前失了仪态,恐怕还要惹来麻烦。”
崔毖的下巴都要抬到天上了,面露不屑的说道。
那些高句丽人闻言,都是如同鹌鹑一样不敢做声,唯恐惹得崔毖不高兴。
反正这一次进展顺利,他们以后就是大汉在海东的一员了,崔毖必然还在他们之上,还是不要得罪他的好。
“公主,崔君说的对啊,还要不要冒险为好啊。”
“对啊,若是惹得皇帝不高兴,那岂不是白白坏了大王的好事。”
这些高句丽人纷纷开始替崔毖劝阻起高阿卉。
崔毖听到这些高句丽人还在口口叫着什么‘公主’,心中的鄙夷就是更加重了几分。
“这些不懂礼法的蛮夷,都落魄到了野林中茹毛饮血了,还敢口口声称什么公主,若不是外面的汉军卫兵听不懂,只怕早就把你们的脑袋给砍了。”
不过,这些人的劝阻丝毫没有起作用。
“不,这一次,我非要见到汉家的皇帝不成!”
高阿卉非常倔强的望着崔毖。
她这一次,可是不是简单的充作人数,而是身负自己父亲交代的任务来的。
乙弗利告诉自己的女儿,现在高句丽王城失陷,部族离散,若是得不到汉家皇帝的支持,那就要很快彻底败亡消失了。
所以,乙弗利要求阿卉凭借自己的美色降服汉人皇帝,以给自己争取到更高的地位和条件。
毕竟宇文鲜卑现在强横的本钱中,有一条重要的资源就是因为宇文莫珪的一个女儿是汉人皇帝的妃嫔。
乙弗利想着,凭借自己女儿的美貌和聪明,总不会比那个髡头鲜卑的野女子差的。
“妇孺之流,岂能登朝堂重地。”
崔毖立刻面露不满。
在高句丽降汉的计划开始之后,崔毖已经把居中沟通的大权牢牢把握在了自己手中。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被崔毖视为自己的利益了,现在见到高阿卉要随从朝见,自然非常的不满。
这个高句丽人的‘阿卉公主’可是精通洛阳雅音的,要是有了她在场,那崔毖想要上下其手玩把戏可就难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