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整了官员选拔的条例, 再加上朱祁钰本人对选贤举能的重视以及官员风气建设的关注,景泰一朝涌现出了不少贤臣能臣,被人称为“朝多直臣”。】
朱祁钰强行使自己从对垃圾哥哥的诟病中挣脱出来, 关注的目光落在天幕上。 能预言未来的大好的事情, 别完全被一个晦气的家伙困住。 朱祁钰:让我看看我未来挑了哪些贤臣能臣。 【最为出名的当然是于谦。他和景泰之间的关系,真的能够称得上一句,是明朝罕见的正面双向奔赴的君臣和睦。 土木堡之变之后,五十一岁的于谦由于当时硝烟四起的危机局势,堪称破格地,以一个相对年轻的年纪位列九卿高位, 步入中枢系统, 甚至管理的还是兵部这样足够敏感与关键的部门。 而在北京保卫战之后,于谦力挽天倾的功劳和他过往不畏权贵,中正清肃的品行,成功使得他的威望达到了顶点, 甚至连作为吏部尚书的王直都甘愿退居二线, 以之为文官之首。 可是这样的赫赫声名,随之而来的就是过于庞大的压力——于谦是熟读经史的人物,他深知鸟尽弓藏的故事, 早在景泰给予他丰富赏赐的时候就进行了推辞, 之后更是多次上书请求退休以颐养天年。】 朱祁钰:……?于卿想要退休? 本来欢乐的心跳突然有种猝停的冲动, 他忍不住转过头去看被天幕揭露了心中所想的于谦, 而于少保欲言又止的神情十分有说服力地佐证了天幕这一论点。 朱祁钰一下子头疼了起来。本来这种人数不多的重臣议政,他体恤他手底下这些年纪大半不算年轻的老臣,基本都是让他们得以坐下议事, 君臣之间的距离也不算太远。 于是他就干脆握住了于谦的手, 在对面还没能反应过来他用意的时候, 满怀恳切地开口:“于卿确实是朕的股肱之臣,是朕绝不会猜忌的对象。于卿自己又何必自寻烦恼?”“再者,于卿就算不信朕的肺腑之言,也当信任后世人所言的君臣相得吧。”
“——!陛下此言,言重了。”
于谦正色着,没接下景泰这番某种意义上自黑的话茬:“陛下是英明社稷之主,臣怎敢辜负。”
在场其余人:…… 那什么,你们君臣相得我们当然是很感动了啊,但是,我们呢? 【这样的小心谨慎我们自然不能多加指摘,但是景泰用他的实际行动证明了他对于谦八年如一日的恩宠与信任。】 朱棣感觉,自己本来因为那句复辟没缓过来的那口气更加喘不上来了。 八年如一日,而听那天幕的口吻,他曾孙又没和这臣子分道扬镳。那也就是说…… “爹——!”
燕王被这几次三番的打击真弄得有些哽咽伤心了:“儿子这曾孙,怎么也跟着不长命呢!”
“呸呸呸,什么叫跟着不长命!”
朱元璋一连唾了好几口,虎目怒睁,一巴掌不轻不重拍在这傻儿子的脑壳上,试图让他清醒点。 “你命硬着呢,哪有跟着这种说法!”
想了想又觉得这句话说的不好,他改口继续:“这一切都还没发生呢。你回去就好好教高炽那孩子,让他好好锻炼身体,以后的儿子、孙子,每一代都给咱健健康康的!”
【凡有军事相关的问题,尤其是边境问题,景泰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会招来于谦一起商议。君臣二人的意见一旦定下,敕令谕旨也就算拟好了,直接就能派发下去。 为了使军事方面的改革能够顺利进行,景泰更是给于谦大开方便之门:“前后命将将兵,皆出谦旨”;兵部在改革时期的官员,基本上都和于谦关系不错,可谓上下同心。 宿旧勋臣们因为于谦身为一介文臣,竟然以军功地位居于他们之上而有所不满,甚至还没做出什么过大的反抗,只是“小不中程”,就成功收到了皇帝陛下严厉的切责。 原兵部右侍郎王伟偏不信邪,以为于谦“功高盖主”,景泰没收拾他只不过是没找到借口,于是搜集于谦的过失上奏景泰。 最后得到的结果,竟然是朱祁钰直接把他上奏的奏本拿给了于谦本人看,还要安慰他说:“吾自知卿,卿无憾也”,而知道了谁在背后打小报告的于谦,这位其实脾气也算不上太好的暴躁老哥,回去就直接和王伟当面对质,尽显阴阳怪气的功底,可以说不愧是景泰的名臣。 这样堪称明晃晃地毫不遮掩的偏爱,不仅是我们后世人看了都为之感叹,当时的朝臣就已经酸溜溜地评价这对君臣的关系,说景泰简直就是“宠谦太过”。 结果,朱祁钰信任的中官兴安听到了大臣的这些酸言酸语,不假思索地就下场替皇帝陛下找补起来:“为国分忧如于公者,宁有二人!”
你们这些人难道比得上于谦吗?像于谦这样不可多得的人才,陛下信任他,难道是陛下的过错吗? ——但言下之意却是已然默认了那句恩宠了。 除了这些公事以外,这对君臣私底下相处的和睦细节也不少: 像什么景泰想吃野菜和小鱼干,结果被于谦劝一劝就停止了啊;于谦生病了,景泰为了他的身体甚至亲自跑去伐竹取沥啊;景泰想要任用一个人,一定会先问问于谦觉得这个人怎么样啊…… 等等等等,这些老生常谈的话题这里就不多赘述了。我们来举一个不怎么知名,但是能够同时突出反映景泰与于谦的君臣情和他识人之明的例子。 ——徐有贞。】 朱祁钰的眼神随着天幕一句句的道来变得更加的温和,到最后甚至称得上接近委屈——不论是真情还是假意,为人正直的于少保面对着后世人的剧透,已然陷入了一种羞愧的自责之中,辨认不出这份委屈的虚实。 陛下对他确实是真情实意的看重啊!他怎么能用自己的猜测而揣度陛下的心意,误会陛下的一片赤诚呢? 他结结实实地打算下拜请罪,被朱祁钰忙不迭拦下了动作,于是便老实地低下了头。 “是臣愚钝,辜负了陛下好意。”
“于卿何必自责?”
朱祁钰很懂得安抚臣下的情绪——历史上于谦想要急流勇退的时候都能被他稳住,更何况是眼下这种小小的情况。 “于卿想要告老还乡,难道是于卿你的错误吗?分明是于卿的一片公心,不想复现权臣威逼君上之事,为我大明朝之天下稳定着想。朕又何来怪罪?”
“至于推心置腹,优待于卿这般忠诚体国之士,本就是朕分内之事啊!”
于是君臣相顾,半是欣然,半是感动。成功让一旁围观的景泰朝臣提前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酸溜溜的滋味。 【徐有贞这个人真的挺有意思,相信大家应该对他都有所了解——他本名徐珵,那个率先开始鼓吹星象之说,大力上谏南迁之事,结果被于谦一句“当斩”弄懵的男人。 但要是从力主南迁这一事就认定这个人胆子很小,那就大错特错——这可是夺门之变的主要谋划者之一啊,敢趁着景泰病重押宝堡宗复位,这种魄力就不是一般的小人。 与其说他胆小,不如说他是个玩命的赌徒。】 这算是又提到未来朱祁镇复辟的事宜了,但比起一开始上来的冲击,此时的景泰君臣却已然冷静不少。 “天幕既然称呼上皇复辟一事为‘夺门之变’,又论述当时条件,说陛下重病在身。”
王文是分析最为热切的一个,此时倒不仅仅是为了景泰的位置——他想明白了,就凭自己的个性,他的政治主张肯定不会有所隐瞒,那么朝堂上下估计都能知道他对堡宗的厌恶。 既然如此,堡宗一旦复辟,他势必不会有活路可走。此时自然竭尽全力。 “臣大胆揣测,复辟之时并未发生近似唐宗玄武门旧事一般的冲突。而是赶在陛下有所反应之前,使得上皇复辟一事已成定局。”
这事细思起来又有点微妙——如何在朱祁钰尚且在世的时候,让朱祁镇复辟成为事实?谁又会为朱祁镇的复辟添砖加瓦? ……文臣,只可能是文臣。甚至还是在座这些最核心圈层里面,能够拟定旨意的文臣。 气氛古怪地压抑着。 【徐有贞当时之所以力主南迁,主要是觉得主政的两个人,一个是久在深宫之中的皇太后,一个是素有懦弱之名的郕王。 这两人都不像是什么敢于直面锋芒的存在,南迁也许正合他们心意。于是果断出手,想要讨好一下高位者的欢心。 谁知道冒出来了个于谦,郕王又展现出了与往日不同的果断刚决。好好的政治投机变成了一手烂棋。 可是他天生不是什么安逸的人物,自然不会因为一次的失败而甘心。于是之后多次运用自己在翰林院中的人脉,试图继续往上爬。 可是他得罪的又不是别人,是作为最高权力的皇帝——哪怕他改了名字,试图淡忘自己留在景泰心中的不良印象,朱祁钰其实依旧认得出来他——想要出人头地,必须得找个足够分量的人物替他说话。 什么样的人物,能够让景泰动摇自己的看法呢?——于谦。 于是,在有一次碰上国子监祭酒空缺的时候,他就通过自己与于谦有姻亲关系的门人杨宜向于谦请托。 这人情世故不得不说是自古至今最让人头疼的关系,连于少保这样的人物都推辞不得,心不甘情不愿地跟景泰推荐去了。】 于谦对比自己之前受到的礼遇,默默叹息一声:他以后必须对陛下更好一点。 【而景泰的回复就很有意思。 他接到于谦的推荐之后就立马屏退了左右,只留下于谦一人跟他讲悄悄话:徐有贞这个人啊,才学是有的,可是品性不好啊,让他担任国子监祭酒,我怕他带坏了学风。 ——老实话啊,朱祁钰你觉得这个推荐的人选不是很合适,那就正常驳回不行吗?为什么一定要屏蔽左右啊,害怕被人知道你拒绝了于谦的推荐,以为于谦不受你信任了? 于谦其实压根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不是什么真心推荐。景泰这样一拒绝,他就果断跟着同意了。 但景泰却对自己不是很满意——这样拒绝于卿是不是不太好啊?这个徐有贞,能不能稍加利用一下啊? 秉持着“其圣智贤否之殊,其情可予可夺可亲可疏”这样的用人理念,等到景泰四年,黄河决口久修不成,颇有治水之才的徐有贞就被他提溜了出来,升任左佥都御史,派去治黄河了。 而徐有贞也用实力证明了,虽然他是个小人,但是也确实是有点本事在的:他花了两年的时间,成功使得十年之间反复决堤的沙湾恢复了正常,使得山东之地不必再被水患所困扰。】 “黄河依旧反复决堤?”
朱祁钰和于谦异口同声,质疑的目光挪向了工部尚书石璞。 他刷得一下,冷汗直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