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焦绕过青石,来到它的背面,弯腰钻进了帐篷。说是一座帐篷,其实也只是两张破毛毡,斜搭在青石与地面,高处仅到腰部的窝棚。狭窄的小窝内,散发着一股股膻臭,昏暗的光线下,逃民们拥挤在一起。长时间的骑行,让这些人疲惫不堪。高焦抬眼观察窝棚内,发现已经没有,能让他挤进去的空间,只能就势坐下,身子依靠在入口处,那坚硬的岩石上,无奈的准备休息。“砸球的!不去值哨,找死不曾!”
一声喝骂传来,显然是出自首领之口。“回头领,外面起了沙暴,小的想不会有追兵,就回来避一下。”
对方的粗暴,高焦没有在意,为了自己的马匹,受点窝囊气,根本不算什么。随后到来的人,也证实了高焦的说辞。头领的呼喝,让处在惊弓之鸟般的逃民,重新打起精神。“来了大沙暴,好啊,想必那些杀才不会再追吾等了。”
“是啊,砸球的,何故如此做绝。”
。先先挤在同伴中间的头领,听到动静的议论,转头看了一眼,做在入口的高焦,忽然眼睛一眯,随即开口问道:“吾那贼斯,来时尔身着军甲,与那些杀才相似,想必是北水逃卒吧?嘿嘿!”
。想到那些追兵的打扮,以及被手下抢夺的军甲。自己原本想着占有,只是碍于谁到手归谁,这样的规矩,最后只能放弃。现在串联起来,很快就有了判断。面对对方的指认,高焦没有解释,这个事情,明眼人不难看出,自己分辨起来毫无意义。见高兴没有说话,窝棚里一时静寂下来。是啊,这里的每个人,哪个不是因为各自的原因,选择踏上这条,最后的不归路。至于别人究竟,做过什么样地恶事,已经不能引起大家的兴趣,更不想打探。“吃食不多了,不知道是否,能挺过这场沙暴。”
一阵喃喃自语,打破了沉默,听着窝棚外,那呼呼刮过的风声,人们的内心更觉压抑。“杀马就食!”
平淡且不容置疑的一句话,出至首领口中。对方的话如同一根尖刺,扎的高焦心脏一疼,下意识的低吼一声:“吾看谁敢!”
。怒吼的同时,他一下站起身子,怒目环视窝棚里的逃民。高焦的爆喝,让窝棚里的人吓了一跳,出于自保的本能,大家纷纷操起武器,爬起的同时,顶开了并不牢靠的毛毡,迅速散开。“尔敢不从!”
“吾的马,不许杀!”
高焦紧守底线,绝不放弃。“问问这里的同道,尔等可否答应!”
首领眼角撇了一眼,已经四下散开,各自独立的同伴,不以为意的嘲讽道。简单的对话后,大家已经清楚了,发生变故的原因,只是本着自保的心态,谁也没有开口参与。虽然高焦的愤怒,大家都能理解,但在饥饿面前,杀马就食,没有别的选择。见自己的话无人反对,头领不觉意外,只是面对高焦,这样的无理举动,还是让他感到,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衅。“尔无选择,杀马或是自尽!”
能当这些人的头领,不只是因为他来的早,更是要有狠下的心。逃民没有任何保障,无论是弱肉强食,还是暂时的抱团取暖,一切都为了活的更久。不要说是马肉,即便人肉,为了生存也有人会当做食材。“哎!首领还是息怒,吾观此人所带马匹,皆是上好良驹,能够留下,想来对吾等也有大用,不若先选些老弱马匹,杀掉就食如何?”
与高焦一起放哨的中年,看着这个执拗的汉子,想到因为他的到来,顶替了自己垫底位置,可一旦对方死了,想到这些他连忙出言劝解。这次没有人再争执,提议在双方默许下,也算给了双方台阶。作为反对领导的代价,高焦的武器被收缴,甚至连休息的地方,也与众人拉开距离。如果不是担心驱逐高焦离开,会有暴露这里的可能,估计那就是他的唯一下场。狂风裹挟着沙土,遮挡了人们的视线。虽然高焦背靠着岩石,但扬尘之下,他只能用袍襟蒙住口鼻,艰难的呼吸。一路的奔逃已经过去两天,高焦承认首领的判断很对。一定是那件军甲,暴露了目标,否则那些北水军卒,不可能一直追杀他们。只是不知道那个,抢夺他军甲,穿在自己身上的逃民,下场究竟如何。面对这场沙暴的到来,高焦有些欣喜。在一片荒漠中,遇到沙暴,想必追兵的生存也是艰难。与这些逃民的情况不同,他不是没有希望,没有归宿的人。被挂上的逃民标签,也只是他的表面。就在几天前加入的家族,无论是改变的身份,甚至拥有姓名,都让他对未来,充满美好的希望。想到睿智亲和的少族长,无私相待的族人,高焦从心底认同,那些就是他的亲人,家族就是他的归宿。想着这些心思,高焦转头看向,拥挤在不远处的逃民,也如同自己一样,在默默煎熬。没有人介绍彼此,如果不是中年男子,因为被安排一起值哨,偶然说过他的名字,在逃民的队伍中,即便是首领的名字,互相也不清楚。自从有了逃民的身份,注定便失去了一切,包括已经失去意义的名字。死亡和分开,随时在逃民之间发生,信任和礼节,奢侈的让人难以保留。默默打量四下的环境,高焦心里始终想着,如何带领剩下马匹,离去的办法。目睹过那场,令人恐惧的血腥兽宴后,穹洞内的夜色,变得不再迷人。当夜幕再次降临,人们的心情,有了一些紧张。是否还要面临,昨晚那样的杀戮,甚至波及到他们的宿营地,这样的想法,大家都在担心。虽然晚餐之上,有了美味螃蟹的加入,也没有让同伴兴奋。只是高尚在开始品尝时,认真感受了一下,试图寻找曾经熟悉的味道。刚刚煮熟的螃蟹,味道十分鲜美,品尝之后才发现,味道居然,与记忆里的大相径庭。看来一方水土养育的,不仅仅只是人类,已然物是人非。草草的结束了晚餐,人们加紧忙碌起来。随着大量枯枝的收集,篱笆也在加高加厚。就连趁手的石块,也收集了不少,在现有的条件下,也只能做到如此。当夜幕降临后,篝火燃烧起来。在众人的商讨下,决定分成两组,轮流休息,静静守候着他们的地盘。黑夜漫长而又煎熬,即便大家走了一天,身体疲乏,可躺下之后,竟也难以入眠。穹洞内的流水声,枯燥的永不停歇,甚至连鸟鸣都没有。“族长,要不要小的,出去看看?”
急性子的高樵,终于忍不住轻声问道。刚刚换班的几人,闻言凑到一起,大家显然也是感到奇怪。高尚算了下时间,虽然具体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刻,但午夜肯定过了。侧耳仔细倾听,穹洞内依然如故。终于煎熬不过的几人,还是轻轻的挪开篱笆墙,在一道小豁口处,悄悄探出头,借助火把的光亮,打量起四周情况,样子完全就是在做贼。篱笆外清理出来的空地,丝毫没有任何发现,一切都处于静止状态。几人观察一番,然后小心翼翼,一起往远处摸索。一路的行进,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远离了营地。大致到了昨晚战场的附近,他们才发现,没有厮杀,没有动物出没。事情超出了人们的认知,难道这里的动物消失了,或者那场厮杀,完全是做给他们的表演。面对这样的诡异,他们百思不得其解。不死心的在外面,继续停留了许久,始终也没有异常,人们最终,还是悻悻的回返营地。在返回的路上,没有人议论,似乎都在想着原因。“虽然不清楚原因,但它们肯定还在穹洞。”
看见大家情绪有些不稳,高尚担心同伴们往歪了想,即使真有未知事件出现,他也不想每天,人们都在疑神疑鬼中度过。随即他又补充了一句留两人观察,其余人休息。”
。接下来的警戒任务,被族叔和女人们争取了,用她们的话说,白天她们一直休息。对这样的事情,高尚从来不去争执,都在一个团队中,不过是物尽其用,各尽其责罢了。就算他有了两个人的记忆,也没有集体生活的经验,都没有一个当领导的本事。作为队伍中主力的四人,辗转反侧中,最后还是睡去。直到同伴的呼唤,才把他们叫醒。其实在夜间的一番折腾下,每个人的睡眠都有限。人们一边喝着,那不再粘稠的浆糊,一边讨论今天的安排。“族长,大家的吃食不多了。可否让吾等,去采集果子充饥。”
老者如同管家一般,关心的目标,是众人的温饱。“只是不知,高焦现在如何,可否找到落脚之处。”
高猛则是想起,和他经常在一起的伙伴,不由开口说道。“哎!不易啊,早知道这里有吃食,何必让他冒险。”
老者现在有些后悔,不是对高焦多么不舍,或许更应该说,对少的可怜的族人,不忍失去更多一些。“吉人自由天相,想必高焦也是机灵人,等安顿下来,便去寻他。”
对这个事,高尚也有些无奈,如果真是出了事情,还真是有些因小失大。对自己当初的决定,就连他也不置可否。“族长,不如小的今天,去多抓些螃蟹,那个东西也能充饥。”
高樵说着,有些跃跃欲试。“呵呵,靠螃蟹充饥?算了吧。等下吾等,还是去另一边探查,务必尽快,把洞内的情况搞清,如果顺利的话,本尊给大家炖蛇肉。”
高尚也打起精神,开始给人们画饼。“族长,蛇肉真的能吃?”
高尚的话令人很吃惊。“族长,你有制作的手艺?”
高勇也有些兴奋。“蛇肉吗!是美味,本尊当然会制作。”
高尚努天女诫自己,不要摆出装X的样子,可是说话的语气,自己听到后,怎么都感觉到,有些欠扁的意思。眼见同伴们,在自己鼓动下,似乎那黑蛇,必定唾手可得,就等着品尝它的滋味。见到大家情绪要失控,高尚连忙开口提醒:“今天吾等一起出去,需要尔等,务必手持一根长棍,黑蛇或许有毒,一切要听本尊命令,不得擅自行动。”
。果然高尚的话音刚落,大家的表情,就随之一变,终于想起那未知动物,可是能杀死他们的存在。不过听到这次外出,能一起去见世面,还是带着些许兴奋,开始忙着寻找装备,有了族长这神秘高人带领,大家的担心不禁少了许多。只是高尚心里却清楚,以后在这里生存,与动物打交道,争斗在所难免。不如一起带上他们,有了现场教学,应该能学的更快。虽然杀人的本事他没有,捕杀这些动物的方法,他还是知道一些的。在伙伴准备的同时,高尚在为数不多的物品中,找到一些绳子,试了一下韧性,然后缠在腰上。脚下穿着那双,经甜女巧手缝制,已然变样的新鞋。至于鞋子的出处,在他无意中看见,甜女露出的小腿时,便明白了鞋料的来源。当一切准备就绪,人们伴着穹洞的晨曦,带着一丝兴奋出发了。走在队伍之中的高尚,心情也有些激动。想着那些纠缠一起的黑蛇,他则是想到,只怕今天自己要迎来的是,到这个世界后的首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