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州劳务市场,是一栋的两层楼房;蓝色的圆顶,远远看上去像个大的蒙古包。一楼大厅,几排长桌,摆设简单,桌上摆着写有“招人”、“用工”等字样的标牌;那些主管招工的人,也是灰头灰脑,没有个精气神。方小鱼到底是老江湖,只在一楼逛了一逛,就很快与长桌后面的一个中年男子交谈起来。周归一扫了一眼什么“泥工”、“木工”、“家政”、“配送”等字样,就上了二楼。二楼亮敞得很,单桌单椅。桌上堆放着一摞摞资料、桌前立着漂亮的展板,桌后端坐着西装革履的男人或描眉画眼的女子。周归一心里有些发虚,就从这桌到那桌转了几个来回,除了手里多了几张纸片外,就是一脸沮丧。从二楼下来,方小鱼正高兴着,关切地说:“怎么样?”
周归一脸色灰暗,闷闷不乐地说:“不好找啊,没有合适的岗位。你呢?”
方小鱼小声地说:“我已搞掂了,给一家大型商场当送货员。包吃包住,待遇还行。”
周归一高兴地说:“是金子到哪儿都会发光。什么时候上班?”
方小鱼笑着说:“他们说,我一个星期之内去报到都行。我想,等你找好工作了,我就抽时间回家看看母亲,然后正式上班。”
“不用等我,你先回家,孝顺不能等”,说完,周归一又抖了抖手中的几张纸片,说:“你看看,这都是些什么工种?这家酒店招参赞,你懂吗?参赞是搞外交的,得懂外语?我外语不行。这个小区招探长,探长得会办案哪,我哪里懂?还有这家超市招刺客的,刺客得有一身工夫啊。荆轲刺秦王,就是武功不够,才前功尽弃的。这家歌舞厅招王爷,王爷得有背景,我哪里的有什么背景;更绝的,这家殡仪馆招大使,这不是开玩笑吗?”
方小鱼一听,也觉得有些古怪,说:“听上去,是有些花里胡哨的,会不会就是一些平常的事情,换了一个名字呢?比如,我就是给顾客送货上门,还不是叫什么联络官?”
周归一不解地问:“不会吧?”
方小鱼认真地说:“现在时兴印名片,得有个光鲜大气的头衔,也好与人打交道啊。比如我,送货的,名片上印联络官,多气派。”
周归一还是有些纳闷,说:“名不正则言不顺,这是古训啊。”
这时,一个年轻的女子走了过来,朝他们笑了笑。这女子约莫十八九岁,穿着职业套装,胸前挂着大大的工号牌,应该是劳务市场的工作人员。女孩微笑地说:“你们好!我是劳务市场的工作人员,叫我小秦好了。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助吗?”
方小鱼瞅了瞅女子的工号牌,知道这女子叫秦雨莲,说:“呵呵,我已名花有主,他尚待字闺中。正好,秦雨莲同志,帮我这位兄弟参谋参谋如何?”
秦雨莲依然微笑着,说:“不客气。不知这位对工作有什么要求?”
方小鱼见周归一不接话,怕秦雨莲难堪,说:“他觉得这里的工作,要求太高了,心里有些着急。”
秦雨莲“哦”了一声,说:“是不是岗位不符合自己的要求?”
周归一仿佛醒悟过来似的,说:“便是有一些岗位,吾不解其意,可否不吝赐教?”
秦雨莲见周归一这般一说,也有了进一步交流的兴趣,说:“赐教不敢。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方小鱼就急急忙忙地说了什么参赞、探长之类的岗位,询问是什么意思。秦雨莲一听,忍不住笑了,说:“这些都是噱头、搞怪的,不可当真。而且,二楼的一些单位,长年招人,其实并不是真的要人,只是以招工之名,做做广告而已。”
周归一愣了愣,说:“岂非骗人乎?”
秦雨莲轻轻摇了摇头,说:“这不好认定啊。人家也隔三差五的招几个人啊。”
方小鱼见周归一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说:“那么参赞之类,都是些什么岗位呢?”
秦雨莲轻声地说:“参赞,站在那里,就是酒店门前的服务生,帮着拉拉门、开开电梯、推推行李什么的。探长呢,就是小区的门房,负责值班巡查,登记来客,接受快递什么的;这刺客呢,也有叫杀手,就是宰杀鲜鱼活鸡什么的;至于王爷,就是歌舞厅夜场的男领班,因为歌舞厅里称女服务员为公主、男服务生为少爷。”
方小鱼乐了,说:“哦,大使是什么?”
秦雨莲依然小声说:“殡仪馆里的运尸工啊,也有叫天使的。”
周归一如梦初醒,恍然大悟,说:“原来如此。”
秦雨莲看了看俩人,对周归一说:“你也不用太着急。工作嘛,不像蚊子,只要你是人,它就会盯着你。工作,像买彩票,中了,你事先都不知道呢。”
方小鱼拍了拍手,说:“说得好,谢谢你。”
周归一如释重负,说:“巾帼不让须眉,男儿自叹不如啊。”
秦雨莲笑了笑,说:“都是缘分。这样吧,我帮你留意一下。也不知你的意向是什么?”
方小鱼抢着说:“说白了,我们就是进城务工人员,周归一就是一新民工。钱多事少,最好不过。”
周归一摆了摆手,说:“非也,不劳而获非正道。我不怕吃苦受累,只要薪酬过得去就行。”
秦雨莲点了点头,说:“好,要求也不算高。过两天,我们县里要在这里举办一场大型的招聘会。到时,我们共同努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