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副春联,还没送走大娘,又来了几个求大茂写春联的。于是孟夏家的院子一下就热闹起来,那热闹与庆祥叔家杀猪场面又有些须不同,但今天的主角却是孟大茂,看着大茂在人们的赞叹声中,心满意足地、摇头晃脑地写了一副又一副,孟夏似乎又看到了当年的那个孟竹居,但与那时的孟竹居又有些须不同,此会的挥毫泼墨带着一种发泄,大约是发泄他这匹千里马没有人发现,这种发泄让兴奋的孟大茂看上去很有几分不正常。孟夏转过头继续干自己的事,孟小全也回过头来道:“阿兄每年这个时候最高兴!”
孟夏叹了口气,小全也继续劈柴,孟夏干着干着,一抬头就撞着了人,孟夏看清是贺中珏,不由得恼怒地道:“你干什么,不出声气的。”
“我看你做事,好看。”
孟夏瞪了贺中珏一眼,不过这一瞪又有以往都不同的内容,把贺中珏瞪得人酥了,眼直了,孟夏不由得拍了贺中珏一下,冲小全那边驽驽嘴道:“今天是年三十,娘要做许多菜,小全要劈很多柴,你去给小全搭把手吧。”
“啊!”
贺中珏看了劈柴的小全一眼,他只想守在孟夏身边,就小声道,“可是我不会。”
“你不会?你难道不会学呀?”
孟夏瞪着眼。“夏……我更喜欢看你做事。”
贺中珏可怜巴巴地说,孟夏眼一下圆了,贺中珏一缩头,还是不肯动地儿,那孟小全离得近大约听到两人的对话,便道:“姐,不用,没多少活,我一个人忙得过来,一会劈完了,我再上山砍点。”
孟夏就冲贺中珏使个威胁的眼色:还不赶紧的!贺中珏只得委委曲曲去帮孟小全,小全见了就笑着道:“姐夫,不用你劈,你要实在没法交差,帮我码柴就好。”
贺中珏“啊”然后又应“好”“好”,便抱起小全劈好的柴,孟小全把劈好的柴都码在屋檐下,整整齐齐地码了两三丈高,贺中珏往上面一加,那本来码好的柴一下全垮了下来,“轰”的一声,把小全和孟夏都吓了一大跳。贺中珏是孟夏指使来帮小全的,而这贺中珏这长相分明又是个没干过什么活的公子哥,小全与孟夏亲近,只是无论如何不敢让贺中珏插手了,否则自己本来没有多少事,因为贺中珏,说不准到晚上都忙不完,又怕孟夏下不了台,想个计支开贺中珏:“姐夫,娘生火要用柴,你把这些抱到灶头下吧!”
贺中珏看着轰然倒下的柴,眨了会眼,冲孟夏不好意思地笑笑,听了小全的话,觉得这事简单,乖乖地把柴抱进灶房,孟夏无力地拍拍头,小全才问:“姐,姐夫以前没做过事吧?他看上去很象个公子哥?”
贺中珏以前何止是没做过事,又何止是个公子哥,这败家子以前可是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王爷!这家业太大了,果然是件害人的事,贺小毛大约做梦也没想到,自己那些珠围翠绕,被人侍候惯的子孙一旦失去了王位,就这副熊样,不是自己,贺小毛,你这曾曾曾……曾孙贺中珏怕连汤都没得喝的。孟夏有些得意地想着。孟小全见孟夏不说话不由得叹口气问:“你还准备到城里,这到城里,你和姐夫打算如何讨生活?”
“他家以前是做生意的。”
“做什么生意?”
“做古玩生意。”
孟夏为了让自己的话真实可信,信口给贺小毛的子孙胡编了个生意,反正贺中珏在族长面前都胡言乱语,她再瞎编一两条,估计贺中珏也能再续下去,一抬头看贺中珏正出来抱柴,听了这话,挑了挑眉,孟夏脸一红。“还真是个公子哥,一般的人家可不敢经营这样的生意,不过眼下这行情,做古玩生意可得小心了,这到处打仗,怕是脱手的人多,买入的人少。”
孟小全连风险都考虑到了,弄得信口胡编的孟夏更害臊的,一抬头,那孟大茂已经把来求写对联的人都打发了,拿着笔站在那里,好象在发呆,孟夏不知道大茂这会发呆是不是因为孟兰,想着孟兰塞的纸条,再看看院里全是芦花操持过的痕迹,心里叹了口气。余氏走出来见了便说:“小全,你阿兄这怕又是要犯病了。”
“以后不让他写对联了。”
“不写怕犯得更厉害。”
余氏又说,“谁让我们两家都姓孟。”
“娘,族长那是推托的话,我们不是这寨里本家,再说就算是,别的村也不是没有同姓通婚的!”
孟夏听了有些吃惊,这小全虽小,还没念过书,但所讲的话却处处透着村里人没有的见解,心里特别喜欢,如果自己到城里能找到好的路子,攒下钱,怎么也要送小全去念几年书,心里想着,转头又没见那贺中珏,不知道又躲哪儿偷懒去了,余氏叹了口气道:“小全,你庆祥叔和书同哥在这里无亲无故的,家里又连个女人都没有,杀两头猪,估计全让村里的人吃了,今年我们还宽裕一些,待会你且去请他们过来,和我们家一起吃年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