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瑭不在的日子,诊所的业务都落在老头子身上,他躲了那么久的清闲,久违地回到工作岗位上来,哪儿哪儿都不习惯。
问题是有不少顾客来做二次手术,张嘴就点赵玉瑭的名,老头子每次都要解释好几遍她有事不在的事情。 “累死了,年纪真是大了,干不动了。”老头子揉着腰,习惯性地往门口瞥了一眼,嘟嘟囔囔,“完了,我这都出现幻觉了——” “什么幻觉?”
赵玉瑭把包扔在柜台上,她不在的这几天诊所都乱了不少,老头子看起来是一点也没收拾。 老头一惊,又一喜,“不是幻觉,你真回来了啊!”
太好了,苦日子终于要到头了。 赵玉瑭点点头,环顾四周没看到乌雾,“他人呢?”
“今天没什么客人,我没让他来,应该在家里待着吧。”
事实上他来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反倒很会气老头。 赵玉瑭又把包拎起来,转身往外走。 “你不在诊所待会儿啊?”
“我先回去放个行李。”
老头纳闷:“那你一开始来诊所跑这一趟干嘛。”
不是白费工夫嘛。 黑市最大的特殊性在于它人员混杂,白天只有“商业街”最热闹,居住区反而冷冷清清,那些人要么是早就出门了,要么就是躲在家里连面儿都不露,不管哪种,都几乎是在街上看不到人的。 也正因如今,有人鬼鬼祟祟的话就很明显。 乌雾像往常一样来给花坛浇水,侧边的草丛忽的微微一颤,他抬起眸子望过去,一眼就发现隐藏在草丛之中的衣角。 没有赵玉瑭在的时候,乌雾的表情总是超乎寻常的冷淡,他看人时没有丝毫情绪,也不像别的仿生人那样透露着友好讯息,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让人捉摸不透的危险气质,很难想象他接下来会做什么。 他面无表情地靠近了草丛,在对方企图逃跑时将其一脚踢翻,浇花的水劈头盖脸地泼了对方一身。 这人瘦骨嶙峋,衣服也破破烂烂,这副模样在黑市不算罕见,毕竟这里充满了各种各样落魄潦倒的赌徒。 这种人出现在赵玉瑭家门口说不是别有用心都不会有人信,乌雾踹了他一脚,冷声斥问,“想做什么?”
男人一声不吭,死死抱住脑袋,恐惧得混身发抖。 乌雾忽然察觉到什么,鞋面狠狠碾上他捂住脸的手,男人吃痛,猛地仰起了头,将脸露了出来。 一瞬间,乌雾脸色转冷,眸中沉郁,脸色差到极致。 “倪良。”
居然是倪良。 哪怕他换了张脸,可一个人的眼神不会变,乌雾更不会认错人。 倪良疯狂摇头,“不、我不是、我不是倪良!”
他不傻,相反还很聪明,在这里见到乌雾的那一刻就猜到他肯定是为了赵玉瑭来的。 居然都能直接住到赵玉瑭隔壁,倪良猜乌雾肯定没有向赵玉瑭坦白真实身份,他俩认识的时候赵玉瑭眼睛还看不见,她根本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所以乌雾就想以新的身份接近她,然后再次得到她吗? 倪良立刻就想明白了乌雾的目的,但他现在根本不关心两人怎么样,他来赵玉瑭是为了钱。 乌雾眸色阴冷地看着他装疯卖傻,两手微微握了握,心头迅速闪过几种处置他的方式。 倪良知道他的脸,如果跟赵玉瑭说出去的话,那他就没有办法再待在赵玉瑭身边了。 乌雾无法忍受这种可能性,他必须处置掉倪良。 倪良显然也清楚乌雾的想法,因此完全不敢承认自己是倪良,他在地上狼狈地滚了两圈,爬起来就想跑。 “啪!”
有什么击中了小腿,倪良一个踉跄摔在地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被乌雾拽住领口拖了起来。 他像条待宰的死鱼一样被拖着走,满脸都是惊恐,“饶了我,求求你饶了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乌雾将他拖到墙角,这里离花坛最远,能保证他一会儿动手的时候不至于把血溅到花上。 他语调冰冷,缓慢,“你打算对玉玉做什么?”
倪良恐惧地瞪大眼,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他改头换面之后成功跟银行借了一笔钱,拿着钱和几个狐朋狗友一起搞投资,结果投资没成功,他自己还意外染上了赌瘾,再次把自己作成了负信用分的人员,走投无路之下只能回到黑市。 他想到在诊所当医生的赵玉瑭,料定她身上肯定有钱,便想来试一试,结果却撞见了乌雾。 乌雾微微眯起眼,看他这副惊恐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没猜错,他就是为了赵玉瑭来的。 总有些阴魂不散的恶心老鼠盯着他的玉玉—— 赵玉瑭回来时第一眼就发现不对,地面凌乱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拖拽过,旁边的草丛上还挂着衣服碎片。 有其他人来过? 她皱了皱眉,沿着拖拽痕迹往里走。 “求求你放了我,我什么都不会跟赵玉瑭说的,你想怎么样都行。”
倪良毫无尊严地跪在地上,涕泗横流,“放过我吧。”
哪怕到了这份上,他也仍然想活下去。 乌雾厌恶地皱着眉,懒得再跟他废话,直接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倪良渐渐双脚离地。 他暴露出凶相的同时,仿生人的本质也无法再遮掩,左侧脸上用于遮盖掩饰的人造皮脱落,露出散发着幽幽荧光、布满机械元件线路的内里,而他自始至终连眼睛都没有眨,只是平静冷漠地注视着手里的猎物。 这使他身上充满一种狰狞的美感,一种直白血腥的破坏欲。 没有人不害怕这样的他,因为他不会痛、不会死、不会怜悯、不会惧怕。 倪良的脸已经涨成紫红色,徘徊在失去意识的边缘。 乌雾手上加大力道,下一秒就可以轻松拧断他的颈骨—— “乌雾。”
他茫茫然回头,看到赵玉瑭就站在自己身后,皱着眉,不赞同地看着他。 乌雾几乎是下意识的,立刻就松开了手,无措地低喃,“玉玉——” 他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跟她“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