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们混乱地叫成一团,有害怕的有慌张的,还有被那刺眼的大滩血迹吓得腿软的,连滚带爬地跑去叫家长,赵玉瑭听到声音从院子里出来,入眼就是这幕混乱场景,被咬住手的那个小男生身上的短袖都被染成红色了,奄奄地叫不出声来。
唯独季椿神情冷漠地坐着众人中间,不管其他人怎么拽他推他,他都牢牢地咬住猎物不松口,身上的衣服被扯变了形,他裸露在外的肌肤上也落了斑斑点点的血迹。 他太冷漠,太固执,对这一切都无动于衷,完全不像个正常小孩,这一刻他身上那种非人的特质赤裸裸地暴露了出来,令人毛骨悚然。 直到他忽然跟赵玉瑭对上了视线。 两人隔着几米的距离,近到可以完全看清对方脸上的神色,季椿看到了她皱着的眉头,看到了她手里因为出来得太匆忙而忘记放下的铅笔,她眼瞳是毫无杂质的纯黑色,不带情绪看人时便显得冷冰冰的,季椿跟她对视上,心里莫名抽了两下,浑身都不自在,连嘴里的血都变得难以下咽起来。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赵玉瑭曾经三令五申地警告过他不可以随便喝别人的血,季椿那时候其实答应得很不情愿,在心里想过以后有机会就躲着她偷偷干坏事,只要不被她发现就好了。 然而现在他确实是干了坏事,但不是偷偷摸摸干的,是光明正大在她眼皮子底下干的。 想到这儿,季椿头皮一麻,不用赵玉瑭开口就匆匆忙忙地松了口。 牙齿刚从小男生稚嫩的血肉里退出来,旁边慌作一团的男生们就把他大力推搡出去,季椿没有要反抗的意思,在四面八方的推力中重重地摔在地上,手掌擦破了皮,破碎的组织纤维里却白净无比,没有一丁点血。 他和普通人的身体构造不一样,只有几条主血管是有血的,像这样的小伤口根本流不出什么体液来,但还是会痛。 季椿此刻却顾不上疼痛,有些仓惶地抬头去捕捉赵玉瑭的身影,心里惴惴不安。 他没有听她的话,她是不是要把他赶出去了?或许还会将他做过的事情告诉别人,他会被捉走吗?会被当成妖怪打死或者烧死吗? 赵玉瑭已经不在那里了。 或许是被吓跑了,也可能是和其他人一样要去找大人告状了。 无论是哪个情况对季椿来说都是一记重击。 他咬着沾着血迹的下唇,以往香甜的血味如今闻起来却有些令人作呕。 季椿短暂的慌张过后心头涌上来一股愤怒,他控制不住地想要去责怪赵玉瑭,想要控诉她现在抛弃他的这个行为。 他本能嗜血,这跟人渴了要喝水是一个道理,自己虽然没有遵守和她的约定,但这难道不是可以理解的吗?他难道不配拥有第二次机会吗? 她甚至都没有询问他事情的经过,没有打他骂他,没有关心没有疑虑,就这么走了? 季椿平躺在地上,眼睫恹恹地垂着,神情还是一样的冷漠,充满了讽刺和挑衅的意味。 被他咬伤的男生凄惨无比,其他人也全被吓坏了,这会儿看到季椿一动不动地躺着,有心里气不过的人趁着混乱往他身上狠踹,眼里充满惧怕和嫌恶。 他们小男生经常打闹,打起架来头破血流的也有,但那都是在冲动和愤怒驱使下的,季椿却完全不一样,他咬住那人手背的时候脸色冰冷,固执得几个人都拉不开,现在也是一样,毫无悔过之心,就好像他根本不在意。 这样的人连惧怕和后悔都没有,多可怕啊。 季椿很快就被人揍得鼻青脸肿,身上的伤越来越多,那些被吓到的人恼羞成怒,拳头一下下往他身上挥舞,他也懒得管,有些恍惚地想,这恐怕才是开始,等那些大人知道了他是个怎样的怪物后,迎接他的会是更可怕的事情。 “别打了!”赵玉瑭不过是打个电话的工夫,刚刚还稳坐如山的冷漠小鬼就被摁在地上围攻,灰头土脸令人不忍直视。 她皱眉呵斥了句,男生们应声而散,呼啦啦地跑来跟她告状,说被打的那个男生多么多么惨,季椿多么多么可怕。 赵玉瑭一句都没回应,只是说,“我给我爸和文叔打电话了,现在先带文朗去医院。”
文朗就是被咬的那个男生,因为失血过多快要晕过去了,一点力气都没有,也发不出什么声音,脸色难看至极,不能再耽误下去,必须赶快去医院。 赵玉瑭打电话的时候还借了邻居家的电动车,她和几个男生合力把文朗扶到车上,一行人呼啦啦地往镇上的医院赶。 他们骑车离开的时候,季椿慢吞吞地从地上坐了起来,他身上沾着别人的血,又碰到泥土,衣服上混了一团一团的血污,看起来狼狈不堪,小脸上没什么表情,显得有点呆滞。 赵玉瑭骑上车,回头看了他一眼,同样是没什么表情的一张脸,却比季椿的冷漠更让人心惊,她语气毫无波动,只留下一句话。 “等我回来再说。”
季椿迟钝地眨了下眼,反应了会儿她话里的意思。 要说什么? 说要把他送走,还是说要告诉其他人他的古怪特质? 季椿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到家里,回到赵玉瑭的卧室,这些天他一直是和赵玉瑭一起睡的,她的身上总是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味,很好闻,身体也总是热乎乎的,有时候他会故意凑过去一点,想让自己的身体也沾染上一点她的温度和气味。 他留恋地摸着床上柔软的被褥,想到自己马上要面临的结局,猛地意识到现在是他逃跑的最佳时机。 等赵玉瑭回来了,那些大人也会来捉走他,想也知道落到他们手上后不会有好下场的。 他惜命,也怕死,不愿意像条可怜虫那样死去。 季椿想,他应该逃跑,或者说,他必须逃跑,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