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朗的伤最终检查下来没伤到筋骨,虽然体内流失的血量有些骇人,但到底没什么大事,赵成林带着季椿亲自去赔礼道歉,接连两个月不停地往文朗家送补品零食,总算把这事儿给彻底平息了下来。
见面的时候文朗他爸总是时不时撺掇赵成林赶紧把这来路不明的臭小子给扔了,赵成林笑呵呵地糊弄过去几次,在又一次被提起这个话题的时候,特别严肃地告诉文朗爸,他已经给季椿上完户口了,以后他就姓赵,叫赵季椿,是赵家的崽。 文朗爸看着他认真的模样,愣了半晌,到底是不再开口提这事儿了。 不过这事儿有意无意地还是传了出去,赵季椿这个大名也被叫熟了,叫的人多了,自然也就都默认季椿是赵家的儿子了,不再说些风言风语——其实是不敢说。 文朗受伤住院那会儿,村里不少人都去医院看望过,回来后就四处说起闲话,说季椿是魔鬼转世,是不祥之人,说他骨子里可能有罪犯的基因,他自己也是个变态。 有一回赵玉瑭领着季椿去文朗家送补品,正好听到村口姓张的那家人在说这类的闲话,用词特别激进肮脏,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村里出了个变态杀人魔。 赵玉瑭当时一点都没有撞破别人说闲话的尴尬和不自在,她把手里拎着的补品放下,直接走上前掀了那家人的牌桌,扑克牌乱糟糟地散了一地,她脸色冷冰冰的,站在这些大人面前一动不动。 那家人震惊又尴尬,恼羞成怒,但不敢对她动手,她家虽然就一个爹,但那爹爱女如命,别看平时贼好说话,真要动他闺女一根头发,他能直接拿刀砍人。 “赵丫头,你、你这是干什么!”赵玉瑭一句话都不说,站在原地不动,但等他们把桌子扶起来后,她就一脚再次踹翻,来回几次,直把那家人给惊得不知如何是好,路过的人频频回望。 在这之后,村里说季椿闲话的人就少了,但赵玉瑭的名声却被偷偷诋毁了不少,说她倔,说她泼辣,说她不懂礼貌,说什么的都有,但也只敢关了门背后嚼舌头,一句都不敢往外漏。 赵安林对此浑然不知,他忙着赚钱,忙着给季椿办入学的事儿呢,而且家里多了个儿子,还得再造一间屋子,不然小孩也不能一直跟着他闺女睡吧。 赵家除了种地还盖花棚,赵安林没事的时候还会出去打工赚点零钱,他不喝酒不吸烟,也不爱打扮,在自己身上花销极少,几十年来也攒了不少钱,因此这第三间卧室盖得很快。 盖房这年流行吊时兴的天花板和铺地板,家里反正不缺钱,赵安林便咬咬牙把房子来了个二次装修,弄得漂漂亮亮的,还给爱看书的赵玉瑭单独盖了间小书房,书架一放挺像模像样。 这么一弄,赵家便成了这一年在邻里邻居口中最常出现的闲聊话题,先是聊他们家新多出来的儿子,又是聊那看起来文文静静实则不然的赵丫头,最后聊赵安林个老鳏夫到底有多少家底,怎么花起钱来这么不心疼呢。 这一年网购刚刚兴起,赵安林在赵玉瑭的撺掇下开起了网店,花材往天南海北输送,年年都不亏本,当然这是后话了。 天气转凉,赵家新盖的几间房和装修都弄得妥妥当当,等开始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年关也就近了。 “玉瑭,椿崽!”
赵安林冒着鹅毛大雪闯进家里,两手拎了好几包东西,他边叫人边在心里琢磨着得添辆小面包车,大冬天的骑电动车太冻人了。 农村的冬天特冷,也没有暖气空调,全靠炉子取暖,赵玉瑭把炉子照顾得很好,屋里温度比外面高出不少,她听到声音要出去接人,但季椿往她身前挡了下,率先冲出去接人了。 他还是很瘦,但脸颊有肉,眼瞳亮亮的,被养得很好,透着一股聪明劲儿,张口先叫爸,把赵安林哄得直笑。 “我就叫一声你们,怎么还出来接我了呢,快进屋进屋,耳朵都冻红了!”
季椿缩着脖子跟赵安林一起进屋,赵安林把袋子往沙发上一扔,赶紧守着炉子烤火。 “这不快过年了,我去市里给你俩买了几件新衣服,人家说最近就流行这种,穿着洋气!”
赵玉瑭把衣服拿起来,一看就不是她爹的审美,很清新漂亮的一件淡绿色羽绒服,长款的,刚好到膝盖下面,配双靴子的话就冻不着腿了。 季椿那件则是黑色的,也是长款,赵玉瑭仔细看了看,发现有点不对劲儿,这袖口上面怎么缝着一圈小蕾丝呢,口袋也是心形的,跟她的一模一样。 她忍着笑问,“爸,你是不是给季椿买成女款了啊?”
赵成林被问得呆住,傻了吧唧地说,“羽绒服还分男款女款啊?我看这大小椿崽也能穿啊?”
确实是能穿,本来小孩子的身形就差不多,季椿又瘦,但这小姑娘的衣服给小子穿,换做别家小男孩是肯定不乐意的。 季椿看了看赵玉瑭身上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衣服,虽然对那圈蕾丝边有点嫌弃,但还是一声不吭地穿上了,并且穿着羽绒服坐到了炉子边,小身板被这么一裹,坐在那儿跟个胖企鹅似的。 赵安林被逗得直笑,“哎呦我的儿,你就这么怕冷啊?”
羽绒服加上炉子,季椿苍白的脸色总算透露出点健康的红润,他舒服地哼哼了两声当作回应。 他是真的很怕冷,本来身体就是冷的,流着冷的血,到了冬天就感觉不到一点热乎劲儿。 这年,赵家一家三口过了个热热闹闹的年,赵安林就着春晚喝了三瓶啤酒,笑呵呵地一手揽儿一手揽女。 他嗓门大,透着股蓬勃劲儿,“以后咱们仨好好过!爸挣钱让你们吃好穿好!”
赵玉瑭跟季椿对视一眼,后者朝她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牙齿咬着唇,笑得特乖。 她便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