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铃铛声之后,又隐约能听到外头的喧哗。 乔明瑾闲来无事,也掩上门往外走去。 外头一辆马车,被人围了个严实,一匹瘦马在地上刨着土。 “我说姚小郎,你这都快一个月没到我们下河村来了,可是嫌我们下河村太小,发不了财了?”
一个胖胖的妇人一边说着一边在敞开的马车上挑着可心的货品。 “瞧婶子说的,回回得了新东西我不是先到下河村来的?这回不是家中兄长办喜事耽搁了嘛。我可是日日惦记着婶娘喜欢我的头花呢,这回可是各种颜色款式都进了不少,一得了手,可一刻不停歇赶过来了。啧啧啧,瞧我对婶子的这一片丹心呦。”
“哈哈哈……” 围做一圈的妇人听了他这话,个个笑得打跌,纷纷打趣起来。那胖婶也笑得红光满面。 笑完,有人便打趣道:“我说春分他娘,你儿子这都要说亲了,还要打扮成二八少女勾着人家姚小郎啊?小心回去,春分他爹把你打出去。”
那春分他娘被人这般打趣也不恼,说道:“他敢!借他十个胆子!”
边说着边把一朵头花插在一侧头发上,问道:“可是好看?”
众人笑着夸了几句。 那胖婶便喜滋滋地一边挑选一边跟旁人一起问姚小郎的婚事。 “我说姚小郎,你兄长都成亲了,你这也不小了,可是有看中的人?莫不是等着做我们下河村的女婿?”
这话引得拿着针线活络子来换铜板的姑娘们脸都红了,羞得低垂着头。 那姚小郎往这些二八少女身上扫了一眼,便说道:“我正想着呢。咱这下河村听说是个美人窝,这姐姐妹妹的只瞧上那么一眼,都能引得我夜夜不得安枕。也不知胖婶可有女儿匹配的?”
“呸,你想得倒是美呢。我那女儿可才十岁。不过你有这一份家业,若是能等嘛,胖婶也不是不能考虑。”
众人便又齐齐打趣起来,连岳母女婿的都叫上了。 乔明瑾听了也是嘴角含笑,这姚货郎还是巧舌如簧的,难怪生意做得好。 那姚小货郎远远看见乔明瑾走来,向她点了点头,看乔明瑾回了他一个微笑,这才又转身去推销他的货物。 围观的众人看见乔明瑾走来,很是热络地跟她打招呼。 孙氏和于氏也围在马车前,此时见乔明瑾过来,孙氏便酸溜溜说道:“哟,瑾娘,你还看得上货郎的这些东西啊?那周六爷可是日日都往你家运东西,那绫罗绸缎只怕多的都要拿来抹桌子了,那吃的只怕都要堆得发霉,你还瞧得上这些东西?”
乔明瑾听了也不理会她,仍是淡淡地噙着笑。 她抱起朝她扑过来的女儿,走到货架前:“琬儿看不到是吧?娘抱你看。想买什么?”
孙氏看乔明瑾不搭腔,只气得咬牙。 那春分娘看乔明瑾走到她身边,放下手里的头花,看着乔明瑾说道:“瑾娘,你这家里隔三差五就有人进城,还需要买什么?”
乔明瑾跟她打了声招呼,便朝她笑着说道:“家里也不缺什么,吃的喝的,我表哥隔三差五就进城买,或是有缺的,周管事也会帮我们捎过来。只是孩子喜欢热闹,便带她过来瞧一瞧。”
说着话,琬儿已是一堆琳琅满目的货品中,挑到了她想买的东西。 “娘,要买这个糖!”
“好。琬儿的荷包呢?还有没有钱,要不要自己付?”
乔明瑾自从在岳家的时候,看见货郎过来,岳东根和岳北树都有吴氏给他们铜板,自家女儿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热闹,很是心酸。 母女俩自搬出来后,她就时不时地给几个铜板给女儿,并给她专门缝了一个荷包让她带着。 家里也不是没有吃食,周宴卿每回来都忘不了这个小东西,云锦每回到城里采买,也会给小东西带一些吃食点心回来。 只是小孩子都爱凑热闹。乔明瑾也不想自家孩子看着别家孩子有,她只有干瞧的份。 琬儿听她娘说让她自己付钱,很是高兴地应了一声:“好。”
从腰间拽出个荷包,问明价钱之后,数了十文钱递给那姚货郎。 孙氏很是眼热地看着,那小东西掏了一把铜子出来,她还看到其中有银角子。 真是没天理,她每日忙个不停,每天抠抠索索的,攒的钱只怕都比不得一个小屁孩的银钱多。 这乔瑾娘真的是傍上男人大腿了。 于氏在旁边也看得眼热,他儿子刚才也想买几块糖块,她舍不得,只掏了两文钱切了一小块。而这小丫头一下子就买了十文钱,揣了一大油包。 而且还是自己掏的钱!这乔明瑾真是有钱了,这么多钱倒放心让孩子揣着,看来是不把这些钱放在眼里了。 岳北树此时正牵着自己娘亲的手,捧着一块糖块怕吃得太快没有了,只偶尔舔上一口。正喜滋滋的,可是一转眼就看到他那个小堂妹买了一大包,还扔了一大块到嘴里。立时就委屈了。 委屈的还有岳东根。 他本来赖着他娘可是买了一大块,比北树的还大,正高高兴兴地吃着,旁边一堆围着的小屁孩都没舍得买,只眼巴巴地看着他。他心里正乐呵着呢。 没想到就看到那死丫头一下子买了这么一大包。还是自己出的钱!他却连一个铜板都没有。 立时就不平衡了。 把啃了一大半的糖块狠狠掷到地上,瞪着琬儿,摇着他娘道:“娘,给我钱!我也要买一大包!”
孙氏立刻瞪向他,喝道:“你娘又没有男人送钱来,哪有钱给你买一大包!有本事你也傍个有钱男人,让他天天给你送钱花!到时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我都不管!”
乔明瑾听了,眼睛微眯,看向她。 刚赶过来看热闹的秀姐,立时就发飙了:“孙氏,你今天漱口了吗?嘴巴那么臭!你哪只眼睛看见有男人送钱给瑾娘了?”
孙氏重重哼了一声:“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这搬出来才半年,这就又是买马车又是盖房子,当别人都是傻子呢?原本连想吃一口干米饭都吃不上,现在都天天吃上大鱼大肉了。只可怜我那小叔,还被蒙在鼓里,这见天的不在家,倒给旁人行了方便。”
秀姐听了立马就扑上去想跟她撕打,那孙氏倒也精滑,往人堆里躲。 秀姐一时还真抓不到她,还反被她骂了几句,说是得了不少好处云云,只气得秀姐七窍生烟。 乔明瑾冷眼地看着,周围的人大多数人都在看热闹,看着秀姐和孙氏二人一个跑一个追,脸上还带着笑意,只有个别人想拉着二人劝架的。 看来大多数的人还是跟孙氏一样,不说认可孙氏的话,但心里大多是怀疑她乔明瑾银钱的来路的。 毕竟一个乡下女人,这才半年不仅拿回了自己住的屋子的房契还买了房前屋后几亩地,而且又买了马车,又盖起了五间厢房。这一般男人都做不到,更何况她一个没怎么出门的女子。 乔明瑾拽住秀姐,淡淡说道:“你跟不相干的人生什么气?没得气坏了身子。嘴长在别人身上,你还能缝住不成?”
看秀姐仍是一副气呼呼的样子,又拉过秀姐的两个孩子长河和柳枝,对两个孩子说道:“来,看看有没有你们喜欢的,瑾姨给你们买。”
“娘,琬儿有钱,琬儿给哥哥姐姐买。”
“好,那琬儿来买。”
又拉过一旁正瞪着岳东根,只恨不得上前去揍他一顿的明琦,让几个孩子在马车上挑选东西。 那姚货郎也被刚才的阵势振住了,此时回过头来,立刻发挥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又是婶啊姐的,向在场的人介绍起他的货品来,怎么好听怎么往外蹦。 立刻就让一旁的人忘了刚才的尴尬事,高高兴兴地挑起东西来。 这货郎可不是挑着担过来的,而是赶着马车来的。整个车厢也被他做成敞开式,又是匣子又是货柜,车厢一打开,所有的货物一览无遗地展示在众人面前。 备的东西还很是齐全。 都是乡里人日常所需。 有木桶、木盆、菜刀、铁锅、各色布匹、米面粮油盐、各色调料、碗碟筷子、炒货糖果点心,小到绣花针、各种络子绣帕等等。 不仅卖货,也收货。一些山珍干货,帕子络子、绣品,或是一些编织的竹筐竹篮等等。 一般乡下庄户人家,家里没有牛马等代步工具的,去一趟城里镇里很是不便。若是搭个车还得付上车资。所以乡里人家对这类货朗很是欢迎。 岳东根在旁边扭糖般闹着他娘,看着琬儿捧着一大包糖,眼里直冒火,他一定也要买比那死丫头还多的。 只是他闹了他娘半天,他娘都没搭理他。 孙氏也不是舍不得给儿子买,只是她向来抠索惯了,本想引得乔明瑾丢脸一场,只是人家都没甩她,心里正气着。 又看到乔明瑾生的那个赔钱丫头给秀姐的两个孩子都付钱买了糖,没道理亲亲堂哥不付钱。就只在一旁看着。 只是她的算盘要落空了。因为没有人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