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已改好。 周府的老太太周林氏,年近花甲,是青川城大户人家公认的厉害人物。 老太太娘家姓林,家里也是大户,一方商贾,在当地也是数一数二的门户。在老太太嫁过来之前,林家比周家境况还好一些,家产田地铺子还要更多一些。 老太太的爹原本是想把老太太嫁给官宦人家庶子的,家里有个官家女婿,能帮着各处打点,对家里的生意绝对是个大助益。 只老太太自己看中了周府的老太爷。 周老太爷年轻时太过俊逸风流也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老太太认为低嫁能换来婆家看重,娘家又得力,将来日子总好过在官宦人家看人脸色强。 若嫁的是官家嫡子还好,可她爹为她找的是官家的庶子。那官家的嫡子也看不中她商户女的身份。 这庶子和嫡子可是两回事。 家里不说家财能分多少,就是在家里能说上几句话,对娘家又有几多助益都还不知道。若是被厉害的嫡母压着,只怕一辈子都熬不出头,只能在后院熬日子罢了。 事实证明老太太是极有先见之明的。 不说老太太当时十里红妆下嫁,就是后来周府生意周转不灵,几乎颠覆,也是靠着林家,靠着老太太的嫁妆才算是缓过一口气来的。 再后来,周家的掌家人相继去世,周老太爷也在中年去世,只留下老太太一个人带着三个嫡子,几个庶出子女。 老太太一个人要养孩子,要掌家业,要主持中馈,又要对着虎视耽耽盯着她们这一房家产的族人…… 好在老太太是个厉害的。慧眼识人,拿了大笔家资供京里那一支周家走仕途买门路,愣是把京里那一支拱了起来。 这些年青川城周家她们这一房在京里那一支的支持和帮衬下,生意不仅在青川城及邻近做得大了,还在京都站稳了脚,又把生意做到东北,西南,乃至各地。 周老太太算得上是周府实实在在的掌家人物。 虽然这年纪大了,几个儿子也长大了,也都不用她操心了,各自能掌一面。如今她也只在周府安享晚年,但即便这样,也没人敢在她面前弄鬼,敢拂了她的意思。 一个掌家大半辈子的人,哪怕荣享了,积威甚久,也没人敢小觑了去。 周府的老人新人,被林妈妈一通吩咐下去,还有什么查不出来的? 连乔明瑾是如何嫁给岳家的,岳仲尧当初是如何得了乔父青眼的,她又是什么时间嫁的,陪嫁的是什么,连琬儿的稳婆是哪个,都被林妈妈打听了下来。 林妈妈在老太太的正院把打探来的消息一一回禀了后,在周老太太身边大气都不敢喘。 小心翼翼地看着老太太的神色。 这会她恨不得缩到墙里去,好叫老太太没发现她的存在。 周老太太听完面上不显,方才还端坐在榻上,如今已经是重新倚了回去。 手指复又开始在大腿一侧敲击了起来。 林妈妈含胸缩背,喘气都轻得几不可闻,生怕打扰到老太太。 她在老太太身边几十年了,又是贴身伺侯的,老太爷去世后,每晚都是她在老太太的脚榻上陪睡的,老太太是个什么性子还有谁比她更清楚的? 越是眉眼不动声色,越是厉害。 这会只怕是内里气得狠了。 “你说她这会还未和她男人和离?”
林妈妈回过神来,忙小心回道:“是。还住在下河村呢,只不过夫家住在村里头,她则带了女儿另起了屋子住在村外头。”
周老太太听了嘴角翘了翘。林妈妈一时没看清。 也不知道方才那是轻蔑还是别的什么,太快了,让人看不清。 “她夫家父母还没死吧?”
“没呢。”
“这便闹着分家独居了?还威胁上夫家了?”
林妈妈没敢应。 只往里又挪了挪,缩在阴影里。 又听老太太说道:“不说她的身份,就这份心性……啧啧,若娶了家来,还不闹得他们兄弟几个不和?”
林妈妈连嘴都不敢张了。她能说什么? “啧啧,这还没和离呢,便攀上老六了。人往高处走是没错,可捡高枝也不是这么捡的。”
“一个外来的破落秀才罢了。倒真真敢想。”
老太太自言自语了一阵,忽得又拧起了眉头,往林妈妈那边看去,问道:“你说她那个妹妹定的是咱家族里的?”
林妈妈忙回道:“是,是旁支七老太爷的孙子,大名叫耀祖。”
老太太又敲起手指来,对着林妈妈道:“那个耀祖我知道。书读得不错,就是命歹了些。”
顿了顿又道:“你说是不是耀祖对他们家说了些什么?往常大节小节的,耀祖也是来咱府里磕头的,莫不是瞧了咱府的富贵,又知道咱们周家子弟的前程有京里照应着,也想着来靠一靠?”
没等来林妈妈的回话,又自说道:“他们家还不知是哪里逃荒到咱们这个地界的,她那两个弟弟就是读书再好,没个人引见,没门路,没银钱通神,哪里能走到授官那一步?这寒门学子,多少人中了进士,哪怕是二甲靠前,没有人脉银钱,多少人都只在家里窝着呢,再头来还不是在哪个书院当个穷教书匠了事?巴上咱家,倒真真是条好路子。”
林妈妈看了老太太一眼,忙附和道:“可不是。京里那一支若没咱家的银钱支撑着,他们也坐不到如今的位置,这会也不会投桃报李把文轩少爷带进那府里和其他少爷一起学习。这几年,就里倒是扶持了好几个族里读书不错的,都得了不错的官身呢。”
周老太太倚在榻上,又静静地躺了小半个时辰。 才又问道:“前几天京里送来的雪缎,我分了几匹给老六,可是还在?”
林妈妈咽了咽口水,小声道:“倒还在听风院呢。”
老太太哼了一声:“倒是乖觉,那雪缎可不是她能用的。”
林妈妈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道:“那要不要吩咐厨房停了鱼丸的制作?就跟大管事说府里的采买有限,不让六爷往外拿了?”
老太太拧了拧眉,才道:“那倒不用。现在老六热乎劲还没过,先不要打草惊蛇了,不然将来老六会怨上我,弄不好母子反目……” 林妈妈想起六爷执拗的性子也有些头疼。 这事还真不太好处理。 一个不慎,六爷又跑到不知什么地方去,弄得母子几年不见。到时六爷索性在外头寻了一门妻室,老太太只怕也耐何不得他。 就算老太太不应,为了子嗣,还能一直不应的? 老太太能活多少年?将来这个家必也是大爷和六爷掌着的。就是族长还不是看六爷的脸色? 到时堵心的只会是老太太。 林妈妈叹了一口气,道:“那不惊动六爷,要不要奴婢使了人去敲打那乔氏,让那乔氏打消了念头?”
周老太太听了这话倒真的寻思了起来。 她那儿子可是吃软不吃硬的。 只能顺着他。 就是他再孝顺,万一不对他的意思了,到最后,母子二人都能成为陌路。 这几年,难得他遇到一个可心的人,这会又正热乎着。 老六这边不好惊动,还是要从那女子那边着手。 打探下来,那女子也是聪明的,在得不到她周家的允诺的时候,倒也对姓岳的不放手,这是要两手抓呢。 哼,一颗心哪能分两处使的? 脚蹋两船只怕不稳当呢。到时只怕会鸡飞蛋打,两处都不讨好。 一个庄户人家养出来的女子老太太还不放在眼里。 要对她使手段,她能想出千条百条来。就不信她乔家能为了她一个出嫁女舍下她那两个弟弟。 不说他那两个前途不明的弟弟,就是她父亲已经考出来的秀才功名,周家都能让它没了。 “这事先不要急,要慢慢来。万不可惊动了老六。老六这些年也不是白历练的,家里他的耳目也不少,稍一有风吹草动,他就能知道,那孩子是个警觉的。”
林妈妈低垂着头,应了一声。又小声说道:“老太太是想把六爷支开?”
老太太也没点头,只道:“老六前一阵子不是还说想去西南吗?”
林妈妈点头:“前一阵六爷是这么说的。”
老太太点了点头:“一会你把大爷留下的大管事叫来,我要吩咐他一些事。”
林妈妈点头:“是。”
许久,看老太太拧眉不说话,林妈妈便又小声说道:“老太太不是说京里周大人来信,说给六爷物色了一个三品大员家的庶女给六爷吗?老太太还没拿定主意?”
周老太太闭着的眼睛睁开来。 缓缓说道:“我没忘。只是原先给老六寻的那个媳妇,也不得他喜欢,之后,她自己也不争气,倒是带着肚里的孩子走了,害得老六空守了这么些年。看他郁郁寡欢的,我本想着这回定让他自己寻一个可心的,我从小最疼的就是这个幺儿,最想的就是要让他开心了,他跟我说终于找到一个可心的女子了,我见他开心,也替他高兴得很。没想到,竟是这样的。”
林妈妈忙附和道:“可不是。这六爷这次瞧上的人着实是有些不堪了。不说小门户,这还是乡下地里刨食的人家。且还是嫁过人的,这还不算,还生了一个几岁大的女儿。这真真是……六爷怎么会瞧上这样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