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卫昭哪里来的那么多的自信心。李美人摇了摇扇子,很是温柔的开口,“公主的长相随了陛下,难怪陛下对公主多有宠爱,妾只盼着肚子里头的这个,有公主的一二分也就是大福分了。”
王美人不甘人后,“是呢,到时候公主带着弟弟妹妹一齐给陛下请安,不知道多好。”
李美人会畅想,她也会。“公主一个人住东宫有些冷清了,不过过几个月等妾身们的孩子出生,这宫里自然就更加热闹了呢,呵呵……”“是啊,东宫比西六宫还要大,多住几个皇子皇女,可不是全了天家兄弟姊妹情分。妾常听说寻常百姓家的孩子们也常住在一个屋里呢,皇家自是不必这样,可东宫太大,公主一个人太孤单了。”
卫昭懒洋洋的反驳,“不孤单,父皇说我的伴读们都可以住进来。是吧,父皇?”
还知道扯了虎皮当大旗。庆禾帝点头,“嗯,她们与你年岁相差不大,正好与你作伴,东宫朕既然已经赐给了你,便是你的。”
卫昭点了点头,拍了拍手,接过绿竹递的帕子擦了手,然后对庆禾帝说,“儿臣看好了,要回去了。”
李美人眉头微皱,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林嬷嬷,见林嬷嬷一言不发,便觉得自己少不得指点公主一二,公主缺少礼仪,传出去皇家的面子也不好看,“公主且慢,陛下在此,公主怎可先行告退,此实不合规矩……”卫昭看了她一眼,转头问庆禾帝,“父皇不是说要教儿臣画画?”
庆禾帝将手一抬,卫昭上前扶住,只听庆禾帝说道,“也好,一起走吧。”
爷俩一起走了。把李王两位美人气得差点儿早产。李美人折了面子,王美人的里子也没保住。挥退了伺候的宫人,王美人说道,“往常我说陛下宠爱公主,姐姐还不相信,今儿可是眼见为实了吧!东宫本是太子的宫室,却单单赐给公主,可见陛下眼中只有公主一个孩子,你我的孩子就算生下来,也难分去陛下一二分的关心呵护。”
咱们俩撕逼不算本事,人家根本没放到眼里,何不联手先对付了这个油盐不进的娇蛮公主再图后事?李美人点了点头,“你我二人同时进宫,又同时有孕,情分非他人可比,自当同心协力。”
普天之下敢于走在皇帝前头的一个除了卫昭也没有旁人了,庆禾帝头一遭被闺女拉手,心里身上都暖洋洋的,“哟,是不是生气了?”
“我才没有生气。”
卫昭仰头不屑的说道。庆禾帝大笑,卫昭心里说不出的憋闷,这有什么好笑的。“都说了没有生气!”
挣开皇帝的手,自己往前走。庆禾帝笑得一手扶着郑大官,一手捂着肚子,“哎呦,我闺女可真,”见卫昭停下转身双手抱胸认真的看着他,庆禾帝颇为识时务的说道,“可真懂事啊!”
这下连郑大官也忍不住笑了。宫墙那边突然传来一阵马的嘶鸣声,郑大官解释,“太仆寺进了一批好马,这是正在驯马呢。”
“走,咱们去看看。”
皇帝发话,卫昭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了,手被庆禾帝牵住也没再挣脱。果真是乘黄署令正在看着人驯马,见了皇帝一行,连忙过来行礼。庆禾帝心情好,大手一挥免了,拉着卫昭走到刚才署令站的高台上。宽阔的场地上,穿着干练利落的骑手已经俯卧在马上,“好马!”
庆禾帝脱口而出,卫昭不懂,但也觉得那匹马十分顽悍倔强,骑手的身手称得上是果断敏捷,随着马的动作,不断变换最合适的骑法。约莫有两刻钟,场中的悍马声嘶力竭,速度渐渐缓了下来。庆禾帝含笑看了眼卫昭,“你喜不喜欢?”
卫昭两眼放光,冲着马匹猛点头,庆禾帝见她的傻样儿,失笑道,“你还小,骑不了这个。”
卫昭这回是真怒了,不带这样耍人玩的,两只眼睛里头满是熊熊燃烧的火焰,冲着庆禾帝鼓起腮帮子。庆禾帝也不想作弄的过火了,连忙赔笑道,“这是匹公马,等过段日子配匹好马,生了小马给你。”
“你看看你,父皇话没说完,便生气,哎呦,这样可不行,偏信则暗兼听则明,还有啊,常发怒对身子不好,你看看你,父皇在你这个年纪得比你高出一头了吧,是吧小郑子?”
郑大官闷头憋笑,不想皇帝扯他下水,他哪里敢说啊。生气对身体不好这事,卫昭总算是记到了心里,不过她才记到心里,朝堂上的事却让皇帝怒火中烧了起来。燕朝不兴男尊女卑,不过是女子力气小些,在外头做事的多是男子而已,就连朝堂上也都是男人当官。庆禾帝叫人在左下首紧挨着他的御座设了一把椅子,卫昭此刻就坐在上面。“臣听闻陛下将东宫赐给了公主,私以为此事不妥,东宫自古便是太子住所,陛下当年也是以太子之身搬入东宫——”庆禾帝打断了他的话,“听闻?你从哪里听闻的?”
看了眼底下这个官员,区区一个礼部五品小官,看来蒲源平在礼部还有后手,说起来好笑,这蒲源平看着一副道貌岸然的君子样,不想心思竟然大到这地步。“臣是听说……”“哦,听谁说的?这话,朕可就是只在后宫两位美人面前说过一回,你叫什么名字?嗯?”
陛下连名字都没记住,立刻让这官员窘迫的说不出话来,庆禾帝抬手一指,“太师可认得此人?此人本事不俗,连朕在后宫说的几句话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太师跟太尉几个老臣工向来是拿上朝当养老的,这会儿听见皇帝问,颤巍巍偷偷瞄了一眼,“臣有罪,臣也不认得。”
太师说完,太尉还极为认可的点了点头,顿时朝堂上的嗤笑声便多了起来。那先前出列的官员恨不能一头撞死,可惜前后左右都有眼光看住了他,想死也死不成的,更可恨他的顶头上司新任礼部尚书早在皇帝问话的时候就埋头装鹌鹑去了。还是尚书省严仆射主动出列解释道,“陛下,此人是礼部郎中方明,庆禾十三年进士出身。”
庆禾帝轻笑,“哦,方明朕想起来了,不过日月为明,朕看此人是非不明,着实配不上这个名字啊!”
朝堂上从来不缺人精子,连太师也赞同,“是呢,陛下,若是此人人如其名,老臣总该记住的。”
言下之意,我没记住他的名字可不是我的错,是这个人做人忒不人如其名了。一句话说的方郎中冷汗直流,他已经知道自己完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他心思偏了,有此下场怨不得别人。不料庆禾帝竟然没打算放过他,“拉下去,好好问问他是如何知道朕赐东宫之事的。”
庆禾帝朝堂上的一番轻描淡写,诸臣工心里各自有了思量。陛下性子自来温和,若是公主混闹几句,说不得真能将东宫赐给公主。有那耿介的,出列道,“恕臣直言,陛下可真有意向将东宫赐给公主?东宫毕竟历代都是太子居所,俗话说名正而言顺,公主毕竟并非皇储,陛下不如令赐华贵宫室给公主居住。”
庆禾帝凝眉看了他一眼,转头问卫昭,“公主可听明白许纳言的话了?”
卫昭站起来回话,“明白,是说儿臣身份不够,对吧父皇?”
她倒是一点儿都不害怕,一时也博得了不少大臣好感。庆禾帝点头,“那你是怎么想的?”
卫昭头一歪,“儿臣不明白,儿臣的身份是父皇给的,这位纳言先生说儿臣身份不够,是不是希望父皇再给儿臣加点儿身份?”
“还是公主聪明,许纳言说的也有道理,这东宫啊,先缓一缓赐下,等公主过了十岁生日,朕立了太女之后再行赏赐。不过东宫本就是给公主预备的,只管先住着就是了。”
朝堂上乱纷纷的,都被皇帝突如其来的一番话说的傻眼了。有那直臣,待要上谏,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说东宫是太子的居所,皇帝已经认了,说公主不是太子,皇帝也认了,就是陛下让公主暂时住在东宫,好像也没啥说的,宫里就三公主一个皇女,另外两个还在他们各自的娘肚子里呢,这眼见的两位美人也不讨陛下喜欢啊,生母失了陛下欢心,到时候孩子生下来,活不活的过还两说呢……这时候要拿两位没出世的皇子皇女说事,惹了公主心烦,到时候都不用公主动手,就有那些上赶着讨好的麻溜的将事情办了。新出生的小孩子,怠慢上一二分,一场风寒也就没了。皇家子嗣说艰难也艰难,说容易也容易,庆禾帝前前后后那么多的孩子,没来得及兄妹相残便被宫中的女人们你一碗汤我一碗药的养死了。皇权下面的厮杀,每个人听见闻见,只要是个稍有良心的正常人,都要深恶之,然而只要处于权力的漩涡一日,那便不能痛绝一日。庆禾帝的一番话如同在油锅里注入了一瓢热水,溅出的滚油来伤了不少人的手。皇宫里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吹到外头,就能有那上赶着趁热乎的弄一场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