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这边接了郑大官送来的护身符,没有多言,“红竹拿个荷包过来,就用那个红底用金线绣了一只老虎的那个。”
红竹转身出去,这荷包也是太上皇送的,上赐之物很容易就找到拿了过来。如意拿着护身符看了看,薛礡云接过来还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两人一起将护身符装到荷包里头。如意将荷包交给李软,“你跟着郑大官,去替朕给大师磕个头,请他看一看,这样放这个护身符合不合适。”
郑大官便带着李软去了乾元殿。太上皇先看见李软用托盘托着的荷包,笑着对法式大师说道,“朕那一日入梦,忽然梦见一头小老虎撞入我怀里,咬了我一口。醒了,正好皇帝查出有孕,便让人缝了个荷包给了皇帝,没想打她还留着呢。”
法式大师接过荷包一看,笑着又还了回去,说道,“极好。”
李软便又捧着托盘告退了出去。和泰殿里头,薛礡云迟疑的说道,“这符真的要戴么?”
如意笑着说,“没事。你也看到过了,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护身符,过年的时候皇觉寺成批的往外发的……”薛礡云点了点头,如意见他神情怏怏,便小声道,“从前母亲曾多次拜见大师的,你忘记了?”
薛礡云听懂了如意说的母亲是指的杜苏氏,迟疑的问道,“你是说?”
这护身符是她老人家求来的?“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荷包是父皇送的,我又拿了过去给大师看,大师那么聪明,若是有不妥当的地方肯定会指出来的,他要是说好,那就是真的好。想多了也没用是不是?”
薛礡云觉得有道理,便不再想了,反而问道,“听李软说你刚才在书房吐了?”
如意一皱眉,“别提了,今儿见了好几个人,想着一块儿见完,没想有人吃了黄豆……熏得我,真想打人。”
薛礡云立即心疼了,扶着她的肚子说道,“没事,没事,曹御医说了,顶多再过一个月就会好的。”
如意“嗯”了一声,她是个不爱矫情的,不一会儿就好了,吩咐红竹去要午膳,“下午还要见人。”
薛礡云听说还要见人,微微皱了皱鼻子,却是什么话都没说。如意又看了看他的额头,喊了李净进来,“去跟曹御医讨一管药,就说你主子磕青了额头。”
两人吃过了午膳,李净也拿了药膏回来,如意伸手要拿,薛礡云抢先一步,“我先闻闻。”
打开轻轻一闻,却是极淡的一点青竹的味道,如意已经凑了上来,“没事,我好着呢。”
薛礡云还是犹豫不定,“我其实不抹这个,也就几日就能好了。”
如意抢了过来,伸手替他抹在额头上,责备道,“你呀,现在后悔晚了,凡事生气都是自个儿伤害自己,属于那种被敌人杀了二百,自伤八百的!”
薛礡云歪在榻上,哼唧着扯过一旁的一个软垫捂着盖到自己的眼睛上……※※如意有了身孕,太上皇的意思是大赦天下,朝中有不少老臣也是同样的看法。然而在如何大赦上,如意的看法却不同于众位朝臣。“燕国赋税在周边各国中算是不上不下,可要论富庶,比不上田氏是事实,朕曾看过田太后掌权以来的政令,多是以安抚民众降低赋税为主,朕觉得此处可学,众卿以为如何?朕也知道,燕国的赋税对国库的重要性,然而如今的赋税也并不是减无可减,例如这人头税……”她主意拿定了,大臣们争辩了一番,本想以户部尚书为主,可一向抠门儿的王敬不知为何,这次却没怎么反对,连他都不计较银钱少入了国库,其他人虽然有许多想法可也不肯当出头鸟了。燕国民众赋税减少了一成,这不是说一年两年,只要没什么大事,这赋税就是几十年不会改变了……虽然有许多人并不喜欢燕国皇帝怀孕,但是跟燕国的百姓比起来,那些人的数目几乎可以忽略。如意怀孕,燕国百姓是真的开心,他们比谁都盼着陛下顺利的生产,早日得到皇子——燕国到时候说不定又会大赦!大赦之事定下之后,如意便着手组建内阁。如她所料,朝堂上一片哗然。被提拔进入内阁的户部尚书王敬、吏部尚书迟田宇固然不说话,可其各部自然不想头顶上除了皇帝再多一个上司,这其中又以礼部、兵部为最,工部其实也是不乐意的,要不是刑部尚书李参是义无反顾的站在如意这边,他的出身又着实的无可指摘,就这样,六部之中三部反对,两部不做声,刑部赞同,如意这边情况并不乐观。当然这种种情况,她早先也预见过一二,又加上怀了身孕,凡事便都能沉住气,不与众位臣工计较。再者,虽然户部、吏部表面上不做声,但是对两位尚书来说,能位居一品,成为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官,还是很有诱惑力的。可礼部兵部的反对也是言之凿凿,“陛下,无规矩不方圆,朝廷各部的设置乃至法度的建立,都是太祖高祖一代代传下来的,而今太上皇犹在,陛下此时登基不足三年,废古制弃传统,不是明智之举,就是陛下有孕在身,亦可请太上皇重新摄政,等陛下生下子嗣,再重新上朝理事便是。”
如意笑着说道,“还政太上皇一事爱卿不要说了,朕刚知道自己怀孕那日便提了一句,惹得太上皇大怒,骂朕不孝,说朕只关心腹中胎儿,却不体谅老父身体……朕深感愧疚,这才想着组建内阁,让众位大人帮朕分忧。”
说罢看了眼户部王尚书,这老头子再不说话,她可就改变主意了啊!王尚书就算平日里头对如意的一些政令不满意,可这入阁,这是名垂青史的机会,燕国没有丞相也没有宰相,像从前的三公,近年也再无人获此殊荣,要是不入内阁,他这个尚书就到头了,陛下绝对不会重新提拔人做仆射已是板上钉钉,错过入阁的机会,他会后悔一辈子,“自从严仆射死后,朝堂上再无仆射一职。陛下有孕,身体为重,设内阁协助处理朝政并无可厚非,再者首辅乃是三朝元老王太常王大人,王大人一向德高望重,次辅钱太傅学问极深,内阁有此两位老大人当先,定能助力陛下稳固江山……”朝堂上的争执跟朝堂下的争执都没有阻挡如意设立内阁的决心。钱太傅替她忧心道,“陛下,老臣怕这内阁将来,若是不好辖制,会成为尾大不掉之势……”王太常罕见的劝了他一句,“法式大师都说陛下是有福之人,你个一辈子做学问的老家伙,就不要替陛下担忧这些个有的没的了!”
如意对此报以微笑。到了四月里头,她的孕吐终于好些了,内阁之事也终于定了下来。除了原定的人,她又擢升了礼部尚书进入内阁,也就是内阁里头有五位阁臣了,礼部尚书是反对设立内阁的最激烈的人。容忍反对自己的人存在,是一门学问,也是一种胸襟。在如意忙着朝政的时间里头,薛礡云大部分时候待在演武场,偶尔带着小黑很疾风一起在马场里头跑一跑,松松筋骨。虽然很想出去跑马,可如意时刻揣着身子,各种的不舒服,他虽然不能以身代替,也没有撇下她自己去玩的道理。十六传了两次消息给他,十四去了姜国,可那姜国商人竟然莫名的就犯了心疾死了,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不过不管是不是巧合,薛礡云都不怕,相反他很喜欢这种有事冲他来的感觉。夷人那边歇了战事,韩冬无所事事,倒是对善福商号上了心了,或者应该说是对赚钱上了心。尧州本就有通商之便利,不说燕国跟赵国,就是姜国、田氏以及越国,也都有商人来此交易,为的不是别个,正是燕国在尧州有驻兵把守,寻常无人敢来闹事,不过他国商人来的多了,徐浩这个知府自然事务也跟着多了起来,幸亏师爷能干,徐浩终究不负陛下所托,将尧州打理的井井有条,凡事敢于在尧州闹事的,那胆子都是极肥的。就像有春闱秋闱一样,燕国天牢的死刑犯也有春日处决以及秋后处斩两种,当然谋逆之人是没有这样的福利的,都是即日处置的。正好正月里头如意怀孕,太上皇本想借此事赦免了天牢里头的死囚,还是如意说了,“这些年朝廷上下对法度都相对的宽容,父皇从前在位的时候又格外的宽仁,这些死囚要不是事出有因证据确凿并且罪大恶极,也不会被判死刑,他们身上均都带着杀孽,父皇要是赦免了他们的死罪来为儿孙积福,那这福气岂不是也带着他们所害之人的怨气?”
太上皇便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朕总是心里难安,也想着在你有孕期间尽量少些杀孽,此事朕也只是思量了一次,并没有拿定主意。你若是有想法跟父皇说说。”
人命大于天,每个死囚的犯罪经历都是经由刑部核对确认上缴到皇帝这里的,如意自然重视,力求少些冤案的发生,所以当下拘着的这些死囚可以说都是该死之人,“父皇这样说,儿也觉得有些道理,只是这些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要不您看这样行吗,这今年的两次处决都改到明年春里,让他们多一年的时间忏悔罪行。”
若是改到秋日处决,届时她或者将生未生,或者已经产下孩子,那时候都不宜提处决之事,不如干脆的都改到明年,而且这些个死囚这一年要如何度过,她已经想到出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