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有了手足无措的感觉。就算周南城此刻就在她身侧,但她却不止不能动,还诡异地发不出任何声音。整个人贴在冰凉的石像背后,脑袋凑在佛像的脖颈后,眯着一只睛睛往“眼睛”图案里看,站在他的角度,或许还为以后自已真的看到了点什么,而他不知道的是自已其实已经中招了。浮在没有重力的虚空,完全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动,只有越来越无力的心焦。眼看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不知过去了多久,也不知如何破局,江一冉强命自已冷静下来。邪气也好,幻象也罢,都不具备任何实体,也不可能强迫自已做任何事,它们不过制造假象,欺骗自已的眼珠而已是的,是欺骗,是意念的欺骗。她在心里默默念,地藏王菩萨,就算沾了邪气,你也还是菩萨,邪可绝不能胜正阿!邪不能胜正,邪不能胜正。她边念边使劲咬牙,一点点地拭着唤配自已的舌头,将它拼命伸到嘴前,用意念告诉自已,可以了咬住它,便狠狠地张开牙齿咬住自已的舌头。刚开始,完全感觉不到嘴里有什么变化,舌头也动不了,但她并没有放弃,连试到第五次时,竟然感觉到舌尖有一丝丝痛感!而且不只如此,江一冉还明显地感觉到自已的意念比刚才松弛清晰了许多,嘴里也有了一丝血腥味。有门!顾不上高兴,她又继续在心里以意念告诉自已,既然你用邪气控制我的身体,那我就用意念打败你的幻象。因为我的身体本就在佛像之外,禁锢的永远只有精神。以无形化无形,引邪出表。想到这,她又试着闭上眼睛,驱使自已以意念抽出腰后的短匕首。起先精神对身体很陌生,仿佛它们分离在千里之外,但如试几次后,她终于感觉到身侧的手臂正拼命调集力量,从腰后抽出短匕首。于是,她又试图伸出另一只手,以匕首戳破自已的中指,希望能以处子之血来化解困局。然而当一串串雪珠子伴着灼心的痛感涌出来,非但眼前的幻象没有消失,她手上的疼感反而愈加明显。这怎么可能?!幻象竟能真实到牢不可破了?江一冉不信,一瞬间脑中飞过无数思绪。一般来说,阴邪之物最喜歡匿藏在中空之物内,皆因这些物品都是它们末了的家。而石像为阴,“魂瓶”为阴,水为阴,夜间的阴气又为一天中最重。天长日久,地藏王菩萨体内的阴气已到了最为鼎盛之时,再加上之前又见了血光,自然也就招惹了不该招惹的“邪祟”。如此看来,阴气还需得有阳气克。玉佩是吉祥之物,佩带后可百毒不侵。但她现在穿着潜水服,黄龙玉藏在潜水服下根本拿不出来。退一步讲,哪怕是有枚古铜钱也好阿,但奈何她现在又是分文没有。看来,只能试试刚戴上的朱砂手串了。只是她才佩戴,不知道能不能对它有感应。周南城,希望你的心思没白费。转念到这里,她又屏息凝神去感受自已的右手腕,没想到才试一次,右手腕就觉得莫名一热。于是她将左手的匕首换到右手。以意念控制,抬起左手,将红通通的朱砂手串举到自已眼前,再将匕首伸进手串里,拼命往外一划。手串顿时无声断开,无数颗滚圆鲜艳的朱砂在虚空中如子弹般迸出,朝各个方向射去,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然而下一秒,眼前就响起无数诡异的惨叫。像是作恶多端的鬼魅魍魉,被一只只看不见的手掐死于无形的力量中,此起彼伏的叫声响了许久。眼前突然轻薄了起来。黑色的迷雾渐渐散去,在江一冉的正南方亮一个白色的点。那点似乎并不是静止,它旋转起来,且越来越亮,越来越大,大到她完全无法直视。只能下意识地“哎呀”一声,抬起手臂去挡。等挡完了,她才发现在自已不但能动,还能说话了。“我能说话了!”
兴奋地喊出这句话后,听觉也随之回来。这时,前方似有空寂的钟声响起,一下,两下,三下。钟声中,有一个宏大庄严的声音隔着水面从彼岸传来。“你,想要我的心?”
“你是谁?”
江一冉看着前方。眼前的光在到达最盛后,便慢慢柔和了起来。光是看着就能在心里泛起温暖之意。“你说我是谁,我就是谁。”
那声音不急不徐地回答。看着白光外明显的七色彩虹,江一冉有些迟疑地皱眉,“您是,地藏王菩萨?”
“呃,那个,您老显灵了……”但白光处传来的声音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又重复了一次,“你想要我的心?”
“好吧,”江一冉舔了舔唇,“也不能算是你的心,我想取下你的眉心舍利,可以吗?”
“当然可以。”
虚空中的声音答应得很爽快,“想要我的心,就得留下你的心。”
呃……这样不太好吧,菩萨!“地藏王菩萨,您可是在地狱里救度众生的菩萨,怎么能随便要别人的心呢,呵呵?”
江一冉说着干笑了两声。“以心比心,才能取心于人。”
传来的声音听上去越来越没有感情,不闲不淡。“那我不要了,您让我出去……”江一冉“吧”字还没说出来,就见那白光似乎渐渐暗下下去,她正不解时,又看见一只漆黑模糊的巨手自光亮处突然伸了出去,直朝她心脏的位置而来。她急得立即一手去挡那手,一边侧身闪开身体。然而她快,却快不及那巨手半分。不到一个眨眼的功夫,那手竟然就伸到眼前,眼看下一瞬就要穿透进胸膛,她惊地脸色一变,慌得大叫起来。“啊――”可才惊叫出声,她就察觉有人在肩上一拍。“江一冉!”
这声音清晰之极,似乎就对着她的耳边喊叫,吵得她的耳膜都快要撑爆了。心中莫名就起了一丝焦燥,另人难受之极。意念才起,那难受的劲就越盛。她无法再忍,握紧双拳就朝声音来源处重重挥去。隔着水的阻力,力量被减弱了一些,这无力感让她怒不可遏,拼命咬紧牙关,朝自已的正前方继续发力。“砰――”当她终于碰到那东西时,心中油然兴奋。一股燥热驱使着她继续朝那方向挥拳,而那人也不是吃素,抬手动足间,竟与她相当。于是她又猛地抬腿朝那人横踢过去,但那人却不慌不忙地以自已的腿骨硬生生受下,并卸下她的力。待她在水中又一个后空翻,再双腿出击,他又跟着随之朝她的下方翻去,灵活地躲开这一击。十几招你来我往下来,她是半点便宜也没占着,但力气却耗费了不少,体内横冲直撞的躁郁也去了一大半。或许是眼见她动作慢了下来,眼前黑漆漆的那人趁她不备,将什么东西贴在了她的脑门上,使劲一拍。下一秒,她就脑袋一痛,抬手就要挥开那人的手。哪知,身后却还有一只手臂将她往怀里按,紧紧抱住她住。同时那只贴在她面门上的手死死地按住那东西,哪怕她连打带踢地反抗也不肯放。不知过了多久,江一冉潜水眼镜后的视线逐渐清明。看见视线前方有一双焦急的黑瞳,正死死地盯着自已。她略歪着脑袋又看了一会——是周南城??大概是对方见她的眼神终于起了变化,也猜到她的神智已经清明,终于是放下了按在她额头的东西,双手牢牢抱紧她,生怕她会再度失控。看来他像是知道我刚才着道了,江一冉想。于是,便拍拍他的背后。那意思仿佛在说,你也被我的样子吓到了吧。但拍完半天,周南城也没撒开手的意思。这孩子怎么了?江一冉只得又加重了些力道拍他,该不会轮到他陷入幻象了吧?周南城被她连连催促着,只得放开手对她比划说,你还好吗,现在没事了吧?我没事,江一冉对他使劲摇摇头。接着她又指着他的手,再指自已的额头,刚才你把什么东西贴在我的额头上了?周南城瞬间明白她的意思,伸直手臂到她面前。江一冉打开他握着的双拳,朝手缝里面看——原来竟是一枚古铜钱,上面清楚地印着四个字,“洪武通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