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二人好不容易才见面,又被命运的洪流驱使,被迫去往两个相反的方向。周渔只觉得胸膛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有一股热泪梗在喉中。他怕一个转身便是永远不相见,怕与父亲、母亲分隔三处,从此月圆人不圆。“父亲,你定要早些回来。”
“好。”
周正儒见儿子眼眶含泪,与他对视的瞬间他几乎就要老泪纵横,却强忍着不动声色,转身就走。直到父亲的背影消失在偌大的皇宫,周渔才转过身。每望一眼头顶久久不散的地震云,他就越发心急如焚,朝宫外大步急走。心里除了惦念母亲、弟弟、妹妹,也在回想吴名曾提到过的周氏本族,有那位前辈的暗中照拂,想来父亲应该会没事的吧。他一路匆忙出了宫门,见到宁棋正伸长了脖子,守在马车边等他,便立即往他那边走去。然而他才登上马车,宁棋就凑到他身边低语,“二公子,有一名男子,不,是有一名女子,像是朝我们这边过来了。”
周渔此时正满腹心事,听到他如此简单一句话都不说清楚,不禁越发烦燥。“到底是男是女?”
“二公子她过来了!”
宁棋的声音越来越小,“是位乔装打扮的姑娘。”
……姑娘?难道公主还是又跟出来了?!他原本已进了马车,此时却急得掀开车帘朝外看,果然见到一位身着男装的女子,已离他们的马车只有十步之遥。她虽是身着宽大的蓝色长袍,脸上还粘了一道小胡子,但从她走路时婷婷袅袅的姿势,以及偏瘦偏小的云头履,还是能很明显就看得出来是名女子。然而当视线移到她的脸上,他便一眼认出那就是花苒公主。周渔的脑袋登时“嗡”一声炸响,之后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怎么会这样?!他明明已经答应了赐婚,可公主竟然还是私下出宫了!皇家公主身娇肉贵,不是应该整日呆在宫里,不能随处乱走的吗?他脑袋里乱成一团乱麻,再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繁缛礼节,急忙跳下马车快步走到花苒公主面前,一开口已是语无伦次,前后颠倒。“公主,公主你怎么,你是一个人出宫的?”
花苒公主见周渔一脸为她担忧焦急的模样,竟又红了脸。“本宫……我,我经常乔装打扮出宫玩,你别担心,我常这么打扮,没人能认出我是女子。”
听到这样的回答,周渔只觉得哭笑不得。这位皇上最爱的九公主,到底是太单纯还是太过于自信。他在心里深深地吸一口气。“公主,如果没什么事,就快些回宫去吧,陛下若是知道了……”但他话还没说完,花苒公主就飞快地抢过话茬,“没事的,我是坐静安姐姐的马车出来的,而且,而且我有话要问你。”
周渔听到这已经无话可说。一个公主都够他头痛了,更何况还是那位出名难缠的大公主。他无力地只能强作耐心问她,“敢问公主有什么问题要问小人?”
问完了就赶快回去!花苒公主飞快地扫过周渔俊秀的脸庞,红着脸开口,“我,我在三月三那晚出宫时,曾在溟河边见过你,不知你当时是否,是否也看见我了。”
三月三,溟河边?那天晚上花苒公主居然也偷偷女扮“男”装,溜出宫了?!周渔突然就明白,明英宗为什么要着争为花苒公主指婚了,整整十位公主,他这位皇帝父亲应该很头痛吧。唉!周渔在心中又叹了一口气,“那晚小人只顾着躲雨,不曾见过公主。”
“你唬我!”
一听这话,花苒公主却是不信,“你要是未曾见过本宫,方才为何要在大殿上偷看我!”
周渔此时真是要多后悔就有多后悔。“我,我那是,小人只是……”只是因为好奇,只是因为想和吴名的样貌比较一番,可这样的说辞连他自已都说不出口。御书房,皇帝眼皮子底下,连中三元的状元只是因为好奇就偷看公主?“我,就知道是这样。”
花苒公主见他结结巴巴地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竟越发的娇羞,朝他瞪去一眼,“呆子,果然还是静安姐姐说的对。”
“你就是怕被父皇知道了,所以才不敢说见过本宫,但在御书房里再次相遇,你太过吃惊,所以才偷看我。”
她说完沾沾自喜地朝他努努秀气的鼻梁,显然认为自已的分析相当有理有据。“公主,小人真的没有。”
此时,周渔已不知道该不该解释了。“好,我知道你没有,”花苒公主想通了前因后果,便不再计较他说不说“真”话了,“但是你没有,本宫有。”
“我看见你打了一把白色的油纸伞站在柳树下,那伞上还画了翠竹,我说的对不对?”
“对。”
周渔只能承认。他这边既然承认了,公主就赶快回宫去吧!但花苒公主半点也没有立即要走的意思,红着一张俏脸,又用余光朝他瞥去,似喃喃自语地低声道,“我就知道是这样,这世上……果然有一见钟情。”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太过小声,周渔没太听清。他烦得几乎要对她大吼,公主快回宫!但他不能,只能和气耐心地继续提醒她,“公主,天色将晚,公主在宫外流连太久,实在不妥。”
但花苒公主却是半点也不着急,更不觉得有哪里不对。“本宫既然出宫了,状元郎不带我四处走走吗?”
“公主!”
周渔无奈地都想抱头痛哭了,“我们今日虽有婚约,但陛下还未下旨,且你乃千金之躯,如何能随意出宫行走?”
更何况头顶的地震云越发密集,颜色也越来越深,地动很快就要开始了!!可周渔诚心诚意地劝说,听在花苒公主耳朵里却是老大不高兴,“没想到状元郎竟是如此迂腐之人。”
“公主,小人求你了,快些速速回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