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声起,宁棋已迅速扑到周渔背后,使尽全身力气托起他的臀部往窗外送。“二公子快跑!”
“快出来!”
靳东南也在外面急喊。“宁棋!”
周渔的心脏“砰砰”急跳,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宁棋,他们都知道黑衣人就在门外。眼看下一瞬大厨房的门就要被踹开,周渔来不及再想许多,双手抓牢窗户两边就往上爬。但他慌慌张张跳下去,重心难免不稳,眼看身体就要歪倒一边,靳东南连忙及时扶住了他,眼睛还要顾着他后面跟着要跳出来的宁棋。可就在这时,黑衣人已然入内,并从里面一把扯住宁棋的手臂,不让他逃出去。“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宁棋被擒,怒得涨红了脸,张开双臂扑到窗前大叫,“公子快跑!公子快跑!”
离他最近的黑衣人想将他两手掰开,他却抓得牢牢的死也不松手,对着窗外继续大喊,“公子快跑!”
黑衣人恼羞成怒,五指握成拳,对准他的太阳穴就一拳打过去,宁棋顿时眼前一黑,晕倒前仍在嘴里喃喃低语,“公,子……”这时,为首的黑衣人跟了进来,“别打死了,留他小命有用!”
大厨房外,另位几名黑衣人绕到此不远的侧门追出去,然而周渔和靳东南早没了身影。周渔的眼中满含热泪,明明听见宁棋一声声地唤他快跑,他却没有任何能力回去救他。那个自幼与他一同长大,一同玩耍,一同学习的宁棋,偶尔会对他做鬼脸,帮他偷偷跑出周府,买些奇怪玩意的宁棋,很可能此生再也无法相见。他是代他受过的,落在那些黑衣人手里,即便不死也会掉层皮!周渔和靳东南冒死躲在周府对面倒塌的半边房子里,从漏风的缝隙里,能看见黑衣人一路追出周府寻他们。在门口来回找了半天,又朝他们这边瞄过来。他们交头接耳了一会,为首的黑衣人便带着剩下的七八名黑衣人,毫不迟疑地朝对面过来了。靳东南从缝隙里打量远远过来的几人,转头对周渔吩咐,“走!”
他说完,立即猫着身子往房子的另一个破洞口移过去。别看这间房子被地动震塌了,从外面看十分危险。但其实房内的两根柱子都没倒,再加上还有好几座摆满书的书架,将塌了一半的房顶顶出一个临时的“帐篷”,他们下面活动的空间还算宽裕。之前他偷袭黑衣人时就是躲在这进行的,这也是他事先就找好的撤退路线。周渔跟在靳东南身后,慢慢往外移。很快,靳东南就无声地出现在房子的外侧,手持弓箭,警惕地打量四周。而周渔那边此时则缓缓移步钻出洞口,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房子的另一侧,黑衣人已经走到破洞前,但一个个都迟疑地相互看看,谁也不想把好好的性命丢在这间破危房里。为首的黑衣人抽出长剑,指着离他最近的两人。“你们两个给我进去!”
那两人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往洞口里钻。靳东南听到细碎的脚步声,知道黑衣人进来了,立即拉开满弓,将箭头对准破洞口。一直等到周渔出来后,靳东南与他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抬脚朝岌岌可危的破洞口猛地踹去,这一脚用了他们两人十成的力气,下一瞬便听得“哗啦”一声巨响。早就半倒不倒的房子登时倒下一大片,两名黑衣人被书架,房梁砸中,痛得在里面“哇哇”乱叫。但这些声音在周渔听来却仿若天籁,踢完这一脚,他痛快地与靳东南在废墟之间的空地上狂奔——宁棋,刚才欺负你的人,现在有报应了!为首的黑衣人见两名手下竟然被困在房子里,不但不打算救他们,反而气得破口大骂。“废物!都是废物!”
他持着长剑又指向身边的另位四人怒吼,“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追!”
但这四名黑衣人眼见昔日的兄弟身陷险境,领头的却没有半点同情之心,相互对视的瞬间,都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兔死狗烹的寒意。他们同时抽出长剑,在领头的面前虚晃一剑,吓得他当即连退几步,“你们疯了阿!”
但四人并不理会,握着剑就齐齐转身往小御外跑。唯有最后一名黑衣人因为背着宁棋跑不了,眼见领头的恶狠狠地看过来,他暗骂一声,丢下宁棋也跟在那几人身后跑开了。非常时期,他们之所以还一路舍命追随,就是因为领头的曾说,抓到一人就有一百两银子领。但眼下兄弟受难,他却见死不救,谁还会再信那根本就没命拿的一百两银子?!眼见没一会功夫,手下就全跑光了。领头的黑衣人气地想砍人,但一个半死的俘虏,和跑远的状元郎他两边都够不着。周渔跟在靳东南后面也不知跑了多久,直跑到他脚软气喘,呼吸粗重地如拉风箱一般才不得不停了下来。双手撑在大腿上拼命喘气,如果再多跑一会,他怕是就要累地当场气绝了。靳东南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突然消失了,急忙扭头朝后看,见周渔停下休息,无奈地又跑回去攥他的手臂。“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继续坚持!”
周渔喘得已经说不出话,被他拉着走了几步,一个劲地冲靳东南摆手,“跑……跑,跑不,动了。”
“姓周的!”
靳东南飞快地扫过他一眼,攥着他加快脚步往前走,“跑不动你走也要跟我走去北山!”
他嘴上说得无情,但其实更重要的原因是,激烈运动过后不能立即停下来休息,要继续慢跑一阵,或是走一走,等呼吸和心跳基本正常后才能停下来休息。但周渔长这么大,从来没试过敞开性命狂跑数千米,此时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好,吴,吴名……”他知道这位看上去面冷心善的靳大夫是为了他好,但他此时非常想问问吴名的情况。靳东南边走边不时回头打量身后,担心黑衣人趁机追上来,“她的事用不着你管,再快!跑起来!”
周渔只得闭嘴,喘着粗气小跑,这位靳大夫似乎对他颇有意见,跟吴名也不像是简单的朋友……靳东南救下周渔后,带着他一路往北山赶。而与他分手后没多久的江一冉,却没那么顺利。她经过一段大裂缝时,正巧听见里面传出阵阵惊呼声,探头过去张望,原来是一位十岁左右的女童掉进去了。她实在做不到见死不救,但眼下又没有绳子之类的工具,只能脱下身上能脱的衣服。拧成麻花绳,在一边的脏水坑里打湿,扔给裂缝里的孩子,又颇费了一番功夫才把她救出来。然而那孩子一出来,就害怕地扑进她怀里嚎啕大哭,江一冉耐心地几经劝慰,她终于抽泣着把话说完整了,原来竟是在地动之时与家人跑散了。眼见她身上的衣服都被磨得破破烂烂,自已身上也脱得快没衣服了。江一冉安抚住她后,瞄见附近被地动震倒的半边院子里花花绿绿的,像是晾了衣服,便赶紧快步过去。等她在院子里终于找齐了两套,和孩子一换上后,才发现自已找来的这套竟是一身大红色的长裙。她打量这套衣裙,一下子就想起了,在地下溶洞幻境中看到的画面——年轻女子一身红衣,被黑衣人押着推下悬崖。她的心里顿时就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但却没时间多想,一换好衣服后就带着孩子小心躲避地震,四处寻找她的亲人。好在最后,她们终于在一处多人聚集的空地,遇到与孩子熟知的邻居。然而这时,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时辰。告别孩子,她继续朝宫门的方向走。但嫌一身如火的红裙太过惹眼,便专门挑些人少的小巷,然而事后回想,就是这个无意的举动反而害了她。再次拐进一条长长的小巷里,江一冉越走越觉得心里发毛,这条巷子安静得过于诡异了,闻不到半点人气。不对劲!她从腰间抽出短匕首握在手里,果断地扭头往后走。然而她刚走出巷子口,一把冰冷的长剑突然如幽灵般,无声抵在她的身后,“我劝你别乱动!”
她的后背瞬间僵硬,居然就这样被人偷袭了?!幕后之人到底派出多少队黑衣人?不仅奔着周渔,周夫人去,竟然还如此“惦记”她?只是不知道靳东南那边怎么样了,有没有救下周渔?这时,又有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