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德国制造的保险柜,全钢制的柜体,背面和柜底不知用什么办法牢牢地固定在水泥墙面和地面上,除非暴力破拆,柜子是没法打开的。马队长虽然身手了得,又有后世互联网思维加成,但是无论前生还是今世,无论是大学的老师还是黄埔的教官,都没有教过他撬保险柜的技能霸服,因此,仔仔细细地看过这个与密室连为一体钢家伙以后,穿越以来一直自带光环的马队长坐蜡了。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不过密室里光线不佳,却也不怎么看得出他的尴尬。看着马队长有些为难的样子,吴秋怡反而更加不好意思,轻声道:“要不我来试试……”虽然觉得很没面子,但是马队长还是能分清轻重缓急的,赶紧腾出位置让吴秋怡尝试打开保险柜。只见吴秋怡把把左脸轻轻贴在保险柜门上,右手轻轻转动密码转盘。密室里面一片寂静,落针可闻,只有转盘里面棘轮转动的扎扎声,过了许久,只听“咔”一声脆响,吴秋怡轻轻吁了一口气。“行了?”
马晓光问道。“一个对了,还有三个……”吴秋怡轻声说道,这时候她的声音却一改平日里说话的柔声细语,她的话音里不带一丝情感,像正在转动的冰冷的转盘。又不知过了多久,其它三个密码都被对上了,只听柜子里一串机括响动,最后是“哐嘡”一声轻响,然后密室里恢复了安静。只见这时,吴秋怡额头上尽是细密的汗珠,她掏出手帕擦了擦汗,说道:“密码锁解开了,队长,你来开吧。”
马晓光虽然有种吃软饭的赶脚,但是任务为重,也没计较那么多,过去慢慢地转动把手,又仔细观察了一下,确定没有什么可疑,这才打开了保险柜的门。保险柜里面有三层,第一层是一些房契、地契和股票。第二层是一沓沓钞票,有大洋、日元,甚至还有一小沓美元,粗略一看一千刀是有的,这在当时算一笔巨款了。最下面一层是码得整整齐齐十根大黄鱼和二十根小黄鱼。饶是前世见过大钱的马晓光也觉得有些眼晕,甩了甩头。恢复了清明的马晓光稳住心神,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和吴秋怡一起再次对保险柜的其它地方检查一番,这时第一层的一堆物事中间一本蓝色封面的笔记本样式的小册子,引起了两人的注意。打开一看,立刻有一种后世中奖的眩晕——密电码本!要知道,现在华日矛盾日趋激烈,各种暗战是层出不穷。在情报领域,日本人是处心积虑多年谋划,而我们无论是复兴社特务处、还是党务调查处都刚刚组建不久,党务调查处除了内斗整自己人对外斗争基本是一塌糊涂。红党的特科虽然牛掰,但由于情况特殊,目前以潜伏布局和情报收集为主。而特务处还不是后来威风八面的军统,只是刚刚起步的一个特务机构,并不起眼,也没做出什么成效。何况当时国际形势波谲云诡,国府内部也是矛盾和疑云重重,对付日谍也是在秘密中进行。所以马晓光他们一队人才会在“利生洋行”全军覆没,戴处长和徐科长也才火烧屁股一般要手下人抓紧破获“春草组”。没有战果,老头子那边不好交代,党务调查处也多有针对,大家日子不好过啊。这下好了,人、财、物都有了……按国府报告的套路,那肯定是要写“缴获无算”的。关键这个“密电码”可是宝贝,可以作为密码研究单位的研究样本,对当前和日后破获日谍密码有关键性作用。唉,人生大起大落得太快,实在太刺激了!稳住情绪,马晓光对吴秋怡说道:“密电码你带上,保险柜东西归位,一件也不要动,密室里除了那把枪,其它也都不要动,找封条来,全部都封上,这套房子大门也封上。跟我一起回处里,叫上张组长见徐科长去。”
很快把善后工作完成,两人驱车赶到鸡鹅巷。听完马晓光和吴秋怡的口头汇报,张冲半天没回过神来。这几天的奇幻经历像坐过山车一般,也让他体会到特工生涯的大起大落。不过很快,张冲也回过神来,说道:“走,立刻和我去徐科长办公室。”
很快,秘书通报之后,三人进得徐远道办公室,见三人前来,徐远道却喜怒不形于色,招呼三人坐下汇报情况。当听完马晓光汇报一举抓获“春草组”其余日谍和大量缴获之后。饶是徐科长道行高深,也有些老脸微红,端起茶杯呷一口茶水,说道:“小马,人道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可真是员福将啊。这次春草组破获,虽然还有些问题有待查明,但是这铁打的功劳是跑不掉的……”听到这里马晓光连忙说道:“这都是科长运筹帷幄,张组长全力谋划,下面弟兄全力用命,职部不敢居功。”
张组长这次表现明显比前一次要好些,当下接过马晓光的话头将这次行动的前后情况详细汇报了一番,言辞中免不了要把戴处长、郑主任、徐科长的正确领导放在第一位,和马晓光不一样,张组长对自己在破获中的作用还是着重介绍了的。张组长汇报完毕,徐科长毕竟大人有大量,对某些细节是自动忽略,赞许道:“很好,这次你们特别行动组还有第三队,表现卓越,上峰的嘉奖很快会下达,肯定是重奖的。你们看还有什么补充?”
张冲刚才该说不该说的都说过了,自然不再补充。马晓光则首先向两位上司告罪道:“徐科长,张组长见谅,在先前在外面,为防止泄密,职部有两件事还未禀报,一件是职部和小吴在汉奸范振邦居所发现一处密室,范贼居所、密室及保险柜已经封存,二是还发现了一本密电码……”“密电码”这三个字宛如千钧重锤击中了徐、张二位长官的心房,当吴秋怡将“密电码”本轻轻放在桌上时,两人才回过味来。吴秋怡解释道:“此事事关重大,为防止隔墙有耳、泄漏机密,是以不便在外随意通报,望长官见谅。”
此时,徐科长和张组长哪里还对这点小事介怀,反而对马晓光、吴秋怡的保密大加赞赏。徐科长面上波澜不惊,心里早已按捺不住,心道:此次行动得好好给上峰汇报才好……正寻思之时,小朱在外面敲门进来,报告道:“报告科长,刚刚王秘书打来电话,戴处长马上就到……”为何戴处长来要通报?一则戴处长行踪不定神龙见首不见尾,二则他办公时常在洪公祠,要到科室自需手下人对接。闻言,徐科长马上收敛心神,赶紧道:“小马,你再和张组长合计一下,待会好好向戴处长汇报……”过了大约一顿饭功夫,小会议室内。气氛是严肃的,当然也是愉快的。特务处成立以来由于种种原因,和日谍的斗争诸多掣肘,戴处长是心里面憋了一口气的,他的消息自是有特殊渠道,所以才给了行动科一个突然袭击,让徐科长有些措手不及。这是马晓光第一次见到这个后世毁誉参半甚至恶名昭彰的戴处长。戴处长脸有些略长,小背头梳得一丝不苟,一身藏青色中山装,一双眼睛目光深邃,似乎一下就会把人看得通通透透,而别人却无法明白他所思所想。戴处长不苟言笑,态度却较平时和蔼,缓声说道:“此次破获日谍春草组,上峰甚喜,委座……”闻言,马晓光在后世在影视里面看到的场景猛地出现在眼前,众人“啪”的一声,全都立正肃然。好在马晓光反应够快,要是慢上半拍,这就不太好了。戴处长见惯不惊,双手虚按,“坐,都坐。”
待众人坐定,戴处长才又说道:“委座也甚为欣慰,专门嘱咐,再接再厉继续侦破日谍情报组织,此次行动,行动科和特别行动组,表现出色,着上报军事委员会叙功嘉奖……”将行动科和特别行动组不出意料地嘉勉一番之后,戴处长加重了语气,声音高了一度,转向马晓光道:“马晓光……”马晓光自然又是规定动作,高声答应:“职部在!”
“呵呵”戴处长难得地微笑说道:“你们第三队此次居功至伟,在破获春草组行动中起到了最关键的作用。更为难得的是不贪不占,缴获全部归公,党国诸君要皆同此心,何愁革命不能成功……案件破获的过程我已知道,你们都身负重任,就不必在此盘桓,马晓光留下。”
众人问候告退之后,马晓光正襟危坐在戴处长面前,既没有扭捏作态,也没有谨小慎微,就这么以一个军人的标准姿势,平和地坐着。端详了片刻,戴处长居然笑道:“呵呵,马晓光,宠辱不惊,逢大事有静气……好!”
戴处长和他的校长一样,是很讲究居官得体的,对部下夸奖不是没有,但是也是分场合、分人。对嫡系和自己人中表现卓越的他们也是会赞扬鼓励的,但多数情况下惜言如金,不会随便将“好”字出口的。而且之前马晓光虽然是黄埔出身,资历也不差,但脾气是除了名的臭,而且也是出了名的混,远没有现在知进退、明事理,别说被表扬了,基本上每次上峰听到他名字都是摇头。要不以他的资历,现在怎么也不会是个队长。马晓光听戴处长的勉励,说道:“职部惭愧,此次破获春草组实数侥幸,起因全系卑职为队内弟兄罹难和自己受伤寻找真相而起,再则我部兄弟殉难和春草组的案件,目前职部认为还有较多疑点……”戴处长却一副不出所料的神色,面上却仍然带笑道:“说说看……”马晓光说道:“职部斗胆猜测,如有不妥请处座训示”见戴处长没有不豫之色,继续说道:“一是卑职队内弟兄殉难事件殊为可疑,这也是职部复勘调查的起因,二是春草组是井上公馆下属的谍报组织,目前表面看来是成功破获了,但卑职认为恐怕不是我们抓的这几个人这么简单……”“唔,你的推断和谁说过?”
戴处长肃然问道。“为了保密,职部只和手下吴秋怡推测说过一句,春草组可能还有幕后……”马晓光郑重答道。“很好,古语有云,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不过,小马,你还是太年轻,其实连小吴你都不该说”戴处长教训道。“是!职部定引以为戒,不会再犯”马晓光恭谨道。“呵呵,也不必如此谨小慎微,还是要有一两个可以信任的部下的……”戴处长闻言,反而笑道。“那是处座明见万里,职部不能及万一。”
马晓光福灵心至马上送上马屁。听到马晓光这样说,戴处长不禁失笑,说道:“你这个小马,我等革命军人,不要搞封建的那一套。”
“是,卑职一定以自当恪尽职守,凝聚意志,保卫领袖,报效处座……”马晓光这次倒是真的入戏了。戴处长也不再和他纠结,只是一挥手,说道:“也罢,知道你对党国忠心,对组织也是忠诚的。下一步这条线我准备还是让你跟下去,其他人我也不放心。这样……马晓光。”
“卑职在”马晓光急忙应声。“兹任命你为特务处行动科特别行动组副组长,第三队单列由你单独指挥,向徐科长汇报,主要任务就是秘密对付日谍,至于其它嘉奖和同仁的叙功稍后也会下发。”
“是。职部必将矢志不渝,驱除日寇。”
这次马晓光倒是真心实意地表态道。见马晓光如此表态,戴处长也是颇为满意,尽管还是不苟言笑,但眼里还是有了一丝笑意。马晓光打蛇随棍上,忙向戴处长说道:“处座明鉴,为今后工作计,职部有几个不情之请,望处座允准……”“说说看……”戴处长心情似乎不错。“一是我部情报员吴秋怡在此次破获春草组行动中,无论情报分析还是破获密电码本,都出力甚多,职部斗胆将缴获的一只手枪奖励给了她,以期待其继续为党国效力……”说到这里,马晓光停下来,似乎有些紧张地等待上峰示下。“唔,有功则赏,应该。此事无需再提”戴处长倒不以为意,问道:“还有吗?”
“还有就是这次收缴了范贼的敌产,职部不敢擅专,除那只手枪外,其余已经全部查封,望处里安排专人进行处置,只是之前的队员殉难,需要抚恤,后来的队友又都在此次侦破中出力甚多,毕竟都是拖家带口的……”“唔”戴处长用浓重的鼻音答道,非是他故意如此,其实是他有严重鼻炎,所以经常是有些较重的鼻音。“有功自当嘉奖,将士为国捐躯也自当抚恤,你也是为大家考虑,这些都自是应当,我会让总务科安排人和你对接。”
似乎是明白马晓光的心意,戴处长又道:“密室的事情我会专告徐远道和张冲,不得泄露。密室的物资和敌产处置,总务科会妥善处理,不过放心,党国不会亏待有功之臣的,这次你做得很不错,更是为了保密起见,那个范振邦的私宅,就给你们队作为安全屋。”
话音一落,马晓光忙不迭地向戴处长表态自是不提。戴处长行色匆匆,马晓光也是知情知趣,客套几句后主动告退,这不还要给徐科长和张组长留时间汇报嘛。从戴处长那里离开之后,马晓光才感到后背一丝的凉意,原来自己还是紧张了,而后,心里生出一丝庆幸,戴处长真是深藏不露,肯定在自己队员里安插了内线,至于是谁在他心里已经呼之欲出。另外,让他们去对付日谍也正合他意,要是让他对付红党(这本身也不是特务处的重点工作,党务调查处才是专门干这个的,但万一呢?),作为一个后世长在红旗下的好青年,他是肯定不会去的,要是对上峰的命令阳奉阴违那就麻烦很大了,一个不好会被送去老虎桥的,大好的特工传奇就变成民国版越狱了。怀着七分高兴三分忐忑,也怀着三分忐忑七分高兴的心情,马晓光回到第三队的大办公室。当然他现在官瘾还没有以后那么大,也没开会,坐在办公桌上向队员们宣布了嘉奖的消息。大家自是皆大欢喜,刘大有趁机提出,大家自从一起共事以来由于忙于抓捕日谍尚未一起深入交流,今天恰逢大喜,自是应当庆祝一番。众人闻言,当然欢欣鼓舞,众人商定晚上去新式的“福昌饭店”庆祝,一应费用自然是队里承担,杂务自然由刘大有负责。刚打完电话订完雅间,桌上电话却又响了,刘大有自是乖觉地抄起电话,代表队里应答:“喂……你是哦,是小朱秘书……什么马副组长?还有吴中尉,李中尉?哦,明白了,时间是?后天上午……好的、好的,一定转告。”
放下电话,饶是刘大有也是满脸红光,向大家通报了马队长(啊不!现在是马副组长了)、吴中尉、李中尉升职的好消息,大家更是一片欣喜与有荣焉。这里的升职是铨叙军衔,不是后来的军统和国军的职务军衔,含金量是很高的!众人又在兴奋与紧张中度过了一个下午。为何紧张?是工作紧张,不是其它的。春草组虽然告一段落,但是日谍处置、行动报告,自然是一堆事情,和后世的办公室工作大差不离,其实对于现在的很多人来说,特务工作和洋行职员一样,一份差事而已,至于后来举国抗战,全民皆兵,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无论何人,国家危亡,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那时候的特工工作性质则完全不一样的,那时候甚至每一则普通的情报,每一个日常的文件,背后都有一名甚至多名特工的鲜血和生命……当然,除了马晓光这个先知先觉者或者红党志士及党国的少部分精英之外,大多数的人是没有这样的觉悟的。他们中大多数的在为自己的两餐一宿、财米油盐而奔波,还有小部分沉醉在花天酒地或者卿卿我我之中,没有人为将来考虑,也不能为将来考虑……马晓光看着这些交错的人影,有些神游物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恍如回到前世职场周末的下午,要不是腰间的手枪提醒他,他都不觉得自己是一个特工了。“马组长,时间差不多了……”刘大有提醒道。“走了,马组长,小陆已经去打前站了,我们正好一车。”
李申明今天心情不错,也没再嘴欠了。叫上刚刚写完报告,略施粉黛的吴秋怡,大家上车一路笑闹着来到了福昌饭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