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檀担心人群磕碰了赵云辞，将他拉开，两个人也懒得看，转身往回走。走到赵长贵家门口，正好遇到了黄娟，短短几个月没见，她像是老了十岁，整个人憔悴不堪，也瘦了很多，看到赵云辞光鲜体面的模样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冷笑一声，转身进了院子。赵云辞没说话，手指却攥紧了。叶檀想起了什么似的说：“云辞，想不想找你的家人？”
赵云辞没说话，他当然想，做梦都想有家有亲人，没有人不想知道自己的过去，他从哪里来，为什么会被卖掉？叶檀见他不说话，就知道他怎么想了，她摸了摸他的头发：“或许我们可以找一找。”
赵云辞抬头看她：“怎么找？”
叶檀说：“我听人说，你被卖过来的时候，穿的也不差劲，而且你长的这么好，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说不定就是走丢了或者是被人偷走的。”
赵云辞呆呆道：“是吗？”
他也想过这个可能，可是……“也有可能被扔了的。”
他这么说。叶檀摇头：“你这么可爱，这么乖，谁会舍得扔掉你啊。”
被叶檀夸了，换做以前他会高兴，可是现在，赵云辞心情复杂。乖？可爱？这是形容正常男人的词吗？这是形容小猫小狗的。叶檀没察觉他的异样，继续说：“我们现在就去问问黄娟。”
赵云辞了解黄娟，她一定不会说。事实也是如此，黄娟恨不得杀了他们。赵长贵和赵老婆子死后，黄娟的日子就变的艰难了，村里的风言风语也多，有说她谋杀亲夫和婆婆的，也有说她不检点的，赵金宝也不敢出门，出门村里的孩子就叫他野种，说他是黄娟和野男人生的。赵家大姐也派人来过，明里暗里是想要赵家的家业。还说赵金宝是野种，赵长贵当年就不能生，才收养了赵云辞。黄娟整日的以泪洗面，咒骂赵长贵，骂赵云辞也骂死去的赵老婆子。如今叶檀他们上门，黄娟可算是找到了发泄的口子，什么难听骂什么，还要赶叶檀他们走。赵云辞不抱什么希望了，可叶檀拿出了五两银子。“黄娟，这年头什么都靠不住，只有银子最靠得住，你确定要逞一时的口舌，而不要这五两银子？”
黄娟的声音戛然而止。她当然更爱银子。“你有这么好心？”
叶檀把玩着手里冰冷的银子，说：“我当然没有，只是想问你一些事，只要你说了，这些银子就是你的。”
黄娟看了银子一眼，冷哼：“什么事？”
叶檀说：“赵云辞的事。”
事情虽然过去了十几年，可黄娟还清楚的记得当年的事。那也是个冬天，她因为生不出儿子经常被婆婆骂，这天也是，赵老婆子嫌弃她做的早饭稠了，拿起笤帚疙瘩就抽了她好几下，说她不会过日子。黄娟抱着胳膊，敢怒不敢言。“长贵呢？”
赵老婆子喊道：“不吃饭跑哪里去了？”
黄娟当然不知道，赵长贵一晚上赌钱赌的都没回来了。儿子不回来，那肯定不是亲儿子的错，于是赵老婆子又骂了黄娟一通，说她不下蛋的母鸡，连个男人都管不好。黄娟眼眶红了，她当年脸皮薄，被婆婆这么骂，她心里委屈。这时候，赵长贵回来了，手里还牵着一个小孩子，看着也就四五岁的模样，穿戴都不错，小脸有些脏，可是那双眼睛又大又亮，特别可爱。黄娟看一眼就很喜欢。“这是谁家孩子？”
赵老婆子虽然凶，可是看着这么漂亮可爱的孩子，她也不讨厌。“赢的。”
赵长贵非常得意：“以后这就是我赵长贵的儿子了。”
他推了孩子一把：“来，快叫爹。”
孩子被吓坏了，瘪嘴就要哭，赵长贵凶他：“不许哭，再哭把你扔河里去。”
小孩就不敢哭了，怯生生的看着眼前陌生的几个人。赵老婆子皱眉：“说什么疯话呢？什么儿子，哪里来的赶紧送走了。”
赵长贵道：“什么送走，这是我跟常老三赌钱赢的，长的还行，就是娘们唧唧的，不过给我当儿子也凑和。”
黄娟心里不是滋味，可是收养孩子这事，她娘也劝过她，于是她也没反对。赵老婆子还是不同意：“这孩子这么大了，都懂事了，怕是养不熟，别养个白眼狼。”
赵长贵不在意，左右多口吃的事，再说都这么大了，再过个一两年都能干活了。就这样，孩子在赵家住了下来。黄娟想起十几年前的事，仿佛就在眼前，她看了赵云辞一眼，又移开了眼睛说：“当时他说话口音很奇怪，我们问他啥他也说不明白，只知道他叫云辞还是宁辞还是什么，身上值钱的也没有……那么小一点……”她当年也确实很喜欢赵云辞是想拿他当亲儿子养的。可是……可是谁让她后来怀孕了，生了自己的亲儿子，不只是她，就是赵家人看赵云辞的眼神就变了。他们开始觉得这个养子多余了，担心他长大之后会不会欺负自己儿子，会和他们儿子争夺赵家的家产，赵云辞多吃一口饭，他们都觉得是吃了赵金宝的。黄娟垂着头，冷笑：“我们到底也养大了你，没有我们你早就饿死了，你现在翅膀硬了，什么都敢做了。”
叶檀懒的听她为自己开脱，她问：“那个常老三是什么人？”
黄娟摇头：“黄家村的，赵长贵赌钱认识的，听说前些年喝多了酒，没回家在外面冻死了。”
她抬头恶毒的看着赵云辞：“你想找你亲生父母，做梦去吧，说不定你就是被他们卖了的。”
叶檀看了她一眼：“赵云辞当年身上的东西还在不在？”
“十几年了，我留着那些做什么，早扔了。”
叶檀看着她：“黄娟，别跟我耍花招好吗？”
黄娟有些怕她，她舒了口气，站起来从柜子里翻出来一块布，很陈旧了不过依稀可以看出，面料做工都很好。“我拿去做衣服了，这是剩下的。”
叶檀拿了东西，将银子丢个她就离开了。赵云辞也跟着走了。看着赵云辞高高大大的背影，黄娟抹了一把眼泪，恨恨道：“白眼狼，果然是养不熟。”
出了门，赵云辞的心情也没有变好，他伸手摸了摸那块布。叶檀也瞧着这布料，确实不是普通人家能用得起的。“你家里应该条件不错，既然这样，他们绝对不会卖了亲生儿子，你应该是走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