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时间便注意到桌子上的药箱,以及几小撮研磨极细的药粉。谢周只认出其中一小撮白色的霜状粉末,便是市面上最常见的毒药——砒霜。旁边几堆虽然认不出来,但可想而知都是张季舟配出的毒药。张季舟上前把毒药一一打包收进箱子里,余光注意着谢周的眼神。如果有不良人或者衙门捕快在这,只凭这些毒药就能给他定罪,直接抓进牢中。但谢周只是笑了笑,装作没有看见。毒药嘛……这太正常了。大夏良好的治安只限于普通民间,对于江湖中人并不适用。所以一个神医,一个自身实力不足的神医,出门在外,当然要做一些防身的准备。问题是深陷长安,面对太医署和岱岳星君的情况下,只凭毒药是远远不够看的。张季舟坐回椅子里,打量着谢周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的?”
谢周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事实上这个问题也没有回答的必要。张季舟只是正常的担忧罢了。“我是葛桂的朋友。”
谢周只用一句话便打消了张季舟的疑虑。紧接着第二句话便赢得了后者的信任。“我不是无缘无故的帮你,而是想通过你在葛桂身上做一笔投资。”
“这笔投资是关于燕清辞。”
“我想老先生你应该知道燕姑娘的心病。”
“所以你完全可以相信我。”
“就像相信葛桂那样。”
谢周不紧不慢地说出自己的诉求。就像是在谈一场生意。但越是如此,张季舟越觉得放心。有所求,有所需。于是有所图。在很多时候,涉及利益纠葛的关系,往往比纯粹的友谊更值得信赖。张季舟盯着谢周的眼睛,幽幽地说道:“那你知道我想做些什么?”
谢周点点头,说出了几个关键词:“疟疾手稿、名声、乌朋、以及岱岳星君。”
“那你有何想法?”
张季舟眯了眯眼,右手反扣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谢周笑着说道:“我过来找你,不就是最好的答案了吗?”
张季舟“呵”了一声,说道:“那你也应该知道,如果帮我,可能会得罪星君,得罪陛下,得罪太医署,明里暗里还会得罪许多人……你考虑过这件事的代价吗?”
谢周想了想说道:“我是青山弟子。”
“张老先生你还不明白吗?”
“青山弟子做事,很少会考虑代价和利弊,更多是立场,以及……对错。”
“在我看来,你是对的。”
张季舟眯了眯眼,很是看不懂眼前的青山弟子,就像他看不懂大兴善寺里的法显。别说,这俩人还真有些像。年轻、自信、却又莫名其妙。法显是言语间的莫名其妙,就好像站在时间的制高点一样,有种指点天下的意味。谢周则是行事的莫名其妙,虽然他不是别无所求,但竟然会把对错凌驾于利弊之上,多少有点孩子般的可笑。说话间,张季舟把桌子收拾干净了。谢周笑着起身,直截了当说道:“张老先生,我们得赶紧走了。”
“嗯?去哪?”
张季舟有些迷惑。谢周反问道:“你上午去了屈府?”
张季舟点点头。谢周看着他说道:“乌朋知道了,现在他也知道了你的住处。”
张季舟眯了眯眼,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这个孽徒……眼下乌朋知道了张季舟的住处,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最简单省事的方法便是刺杀。毕竟张季舟年老体衰,气血大不如前。乌朋只需要派遣心腹,不需要特别强,随便一个上道的修行者都能要了张季舟的命。不过,乌朋和张季舟虽然恩怨深重,但还没有到必须分出生死的地步。否则张季舟当年就不是被逼出长安,而是死在长安了。张季舟觉得,乌朋可能会先派人试探,随后再想办法将他赶出城去。但不论如何,现在还不到师徒见面的时候。“我明白了,接下来去哪?”
张季舟收拾行装,开口问道。谢周怔了怔,陷入沉思。是啊,去哪?他先前才得知消息,立刻就过来告诉张季舟了,根本没来得及考虑去哪的问题。而且在谢周的潜意识里,这本来就不是他该考虑的问题。但看着张季舟理所当然的表情,谢周把拒绝的话给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