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梅尔的酒品,尤菲雅是相信的。 喝多了把自己调戏过哪位同事都能如数家珍地道出。 蔚渺:“米格勒……这位二皇子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伊斯梅尔答道:“相比于其他两位王位候选人,他的母族没有背景,是陛下的贴身侍卫,生下他后就……撒手人寰了。”
潜台词是,他是一场意外的产物,并且身后没有靠山。 帝国向来不立后,皇帝只有姬妾,除了管理国家外,另一重大职责是想方设法地生育,因为王室血脉特殊,只有传火者有孕育的能力。 这一代总共只有两位皇子,一位公主。 上一代除去国王外,还有一位他的兄弟,竞争王位失败后成为了苍白火种的承载者。 “苍白火种”,几百年前从神树领域中意外获得的产物,牺牲了一整队传火者将它带回。 圣火教会研究了它半个世纪,只知道火种坚不可摧,并且和神树有关联。期间,教堂发生了十一次特大火灾,各种小火灾不计其数。 它本被封印在从永夜中带回的冷铁制作的方盒中,但强盛的神焰屡屡突破封印。 如果就这么放弃,教会又舍不得,大多数人都认为这颗特殊的火种中藏着神焰之树的秘密。 这时,王室中人意外接触了火种。苍白火种竟能够根植于圣火一脉人的体内。 承载者虽然经受烈火焚身之苦,但能获得惊人的强大力量,比肩神焰之子。 要知道不是每一代神焰之子都能够延续,诞生有着太多的机缘巧合。 承载者在坚持一定岁月后,灯枯油尽,身体将崩溃,从经脉中冒出火苗的那一刻,就是生命终结之时。 这一代承载者坚持了二十年,在永夜领域中拼杀二十年,带回数不清的永夜精粹,现在呆在王宫中,等待下一位承载者。 换言之,现在正是无声竞争最激烈的时刻。 败者中,有人将为世界奉献一切。 “米格勒这位皇子从来没有被帝都各位权贵放在眼中,而我,也退隐众人视线之外,机缘巧合之下,我与他有了接触。”
伊斯梅尔笑了笑:“杯酒相交,意外投缘,他说自己现在只想当个闲散人,至于最终的结果他并不是很关心。至于到底是巧合还是……唉,问题是,他每次来都会带几瓶好酒,烈酒,你懂吗……算了,你不懂。”
“但他一个无依无靠的人,调动不了那么多的资源。对了,王室还有一则秘闻。谁能想办法削弱神焰之灾,巴勃罗陛下承诺,谁将是下一任帝王。”
显然,伊斯梅尔并不认为米格勒和这件事有关系。 蔚渺看着这位一沾酒就特不靠谱的老师,心中无语,面上微笑:“那,老师知道……该怎么拯救世界吗?”
“拯救世界?”
话题转得太快,伊斯梅尔差点闪了舌头。 “神树领域和涂火地每年都在扩张,神焰正在蚕食世界。”
蔚渺从银色发丝上捻下一叶轻柔的灰烬:“而无穷的灰烬,就是世界正在毁灭的迹象吧。”
被烈火所焚烧殆尽的事物才会脱落一片片灰烬。 “你这个观点……和那位贤者不谋而合。”
伊斯梅尔失笑道,“我不过是一个退休的上任永夜之子,如果我有拯救世界的办法,早就付诸实践了。”
“在这方面研究最深的是一位被指控离经叛道的历史学家,巴特莱·阿博特。”
蔚渺:“我可以去拜访他吗?”
伊斯梅尔:“你的到来瞒不过有心人,但你身份特殊,武力超群,天生超然于世俗。只要你不做什么出格的事,没有人会拦你。去拜访一位孤僻的学者而已,你当然有这个权利。”
“他住在西区斯台卡街119号。”
蔚渺起身告辞,朝他微微鞠躬:“打扰了,老师。”
“故人见面,开心还来不及。”
伊斯梅尔摆摆手,目光深邃,“关于你所说的涂火地火种一事,要告诉教会吗?”
“所有对世界有利的事,我都不会拒绝。”
蔚渺笑道。 “你和我真的不一样,神父……”他欲言又止,神色可惜。 蔚渺倒是认为,尤菲雅如今的性子,和神父的关系不大。 永夜之力有镇定剂的效果,森冷感镇压着兴奋的热血。无时无刻的冷静加上坚定的信念,造就了尤菲雅。 “这些路费,你拿着吧。”
伊斯梅尔或许是心怀着微不足道的愧疚,塞给她一袋沉甸甸的金币,脸上有一丝肉痛闪过。 有人塞钱,没有不收的道理。蔚渺笑纳了伊斯梅尔的积蓄,现在她的兜里确实空空荡荡。 蔚渺重新披上黑袍,闭上了那只黑色的眼睛,走出这间乱糟糟的屋子。 附近应该有人盯着退休的永夜之子,她掩盖不了自己的踪迹,但能避免与他们接触。 帝都街道上,蔚渺拦了一辆人力车:“斯台卡街119号,谢谢。”
人力车的用料是轻质木材,只在大城市中能见到它们的踪影,是城内为权贵阶层提供方便的交通工具。 尤菲雅的记忆中没有多少帝都的风土人情,以至于等到人力车停下时,蔚渺才反应过来已经到地方了。 “35银币,尊敬的小姐。”
蔚渺付了钱,环顾四周。 斯台卡街看起来隶属于上城区,街道面干净整洁,风度翩翩的绅士和精心打扮的小姐随处可见。 蔚渺一间间看过去,终于找到了119的门牌号。 这是一栋外表阔气的公寓,黑色的墙皮色泽高雅,玻璃装饰的铁门,以及两旁的哥特风壁灯,无不彰显着屋主人的社会地位。 也是,这个年头,只有吃饱喝足的人才有闲心研究历史,只有富贵阶层才有机会成为学者。 蔚渺礼貌地拉响安置在屋檐下的门铃。 屋内另一头响起了清脆的铃声。很快,一声苍老又中气十足的嗓音接近:“来了,请问是哪位?”
蔚渺语含敬意:“一位慕名而来的历史爱好者。”
“哈哈,居然还有历史领域的学者稀罕我这位老头子。”
自嘲的话语落下,门开了。 一位精神灼烁的老翁站在她的面前,镜片后炯炯有神的眼睛打量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