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嫙踏进京城的时候,百姓夹道欢迎,不断的给她塞粮食瓜果以表敬意。尽管如此,有些闲言碎语还是在那些欢语中传进了她的耳中。“臣任嫙参见皇上。”
任嫙在安排好时元生后,换了身便服直奔皇宫。御书房内,卫帝屏退所有人,亲自走下来将任嫙扶起。“回来就好。”
卫帝有力的拍了拍任嫙的肩膀,随后轻呼一口气,似是爱怜,又满含欣慰。卫帝将任嫙拉到桌边坐下,没有急着问她边境的状况,而是拿了些她曾爱吃的点心。“既回来了,便多休息些时日,朕可免你早朝,你的庆功宴待你休息够了,朕再给你安排。”
“多谢皇上,但礼不可废…”任嫙连忙站起身行礼。卫帝将她重新拉回来,无奈道:“现下无人,你不必与朕这般生疏,同幼时一样唤朕皇伯伯。”
“是,皇伯伯,边境……”正当任嫙想要汇报边境之事时,卫帝出声打断。“进京的时候可是听到了些闲言碎语!”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没有。”
说着任嫙便下意识的想要拿一块点心掩饰心虚,忽想起现在的场合又生生忍了下来,眼珠右撇避开卫帝的视线。“你每次心虚的时候都这样。”
卫帝笑呵呵的看着心虚的任嫙,又认真道:“朕给你做主。”
任嫙抿了口茶,摇了摇头道:“皇伯伯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实在无需在这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上浪费精力,边境那边……”未等任嫙说完,卫帝再次打断:“可是朕觉得你在难过。”
“有点,但不影响。”
任嫙坦诚回道,随后又道:“时元生他……”“可是他们说你不顾大局,目无法纪,你真的就只有一点难过吗?”
卫帝又一次打断,曾充满帝王威严的脸上现下写满故意。任嫙深吸一口气,额间微动,嘴比脑子快的说道:“他们还说你要放弃卫国逃跑,你难……”似是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身体先一步动作跪下,口中慌道:“臣失言……”卫帝这一次手快的将要跪下的任嫙拉回来,笑道:“朕见你自进来后就一直紧绷着自己,才同你玩闹了一下,从来你说错什么话朕都不会同你生气,朕只是想告诉你,即使你现在承了你父亲的衣钵,但在朕的眼里你还是幼时仗着你父亲与朕的情分在朕面前放肆的孩子。”
“朕不希望你因为君臣关系与朕生分了,上一次回京朕就发现了,你都不与朕说笑了。”
此时卫帝的脸上有认真有慈爱有心疼,唯独没有令人生畏的帝王威严,那模样渐渐与已故父亲的模样重合,回忆起来卫帝算得上她半个父亲,她的诗词就是他教的。“皇伯伯…我……”任嫙有些愧疚,是她低估了皇伯伯的气度。“好了,你什么时候想追究了告诉朕,朕定会为你做主。”
卫帝伸手抚了抚任嫙的头,收起了情绪说道:“边境这些时日的事朕知道,上一次你回京给朕的东西,朕已经秘密吩咐下去了。”
“不过你让朕留意的那个冯国公主……”卫帝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皱着眉,手指轻轻敲击着杯面,沉声道:“不好判断。”
“皇伯伯可否细说?”
任嫙看着杯中漂浮的茶叶,忆起在边境和周序的谈话,她还没来得及给卫帝传书,在忙完边境的事后,就马不停蹄的回来了。她想,还是当面说更好一些。“冯国公主,平日里除了和太子一起,便是缠着柳嫔,偶尔在城边上给吃不上饭的百姓施恩,确像是为了两国和平而来的。”
卫帝的面上看不出情绪,让人猜不出他是何想法。只是在提到太子的时候余光瞥了眼任嫙。“柳嫔?太子殿下的生母?”
任嫙疑惑。柳嫔当年因母家犯错,受了连累,以至于卫长平刚出生便给了皇后抚养,谁都知道卫长平与柳嫔几乎没有母子情,冯沂清不去讨好皇后,缠着柳嫔是什么意思?卫帝看出了任嫙的疑惑,却并没有解答,只是笑笑:“有空去听听民间的说书。”
任嫙敛眸点了点头,也不深究,自腰间拿出当日返回边境途中,射向自己的那副断裂的弓箭,递给卫帝。“这是京中贵族子弟玩的弓箭。”
卫帝接过一眼就瞧出来了,精致又彰显身份,能玩的人并不多。“是,也是这把弓箭让我差点回不了边境。”
任嫙沉声说道,眸中晦暗。也是这句话,卫帝的眼中划过了一抹危险。“朕一直怀疑朝中臣子或是他们的身边混入了细作,只是这般明目张胆的行为朕倒是难以理解。”
“那个细作,臣疑心冯国公主……”卫帝眉间微动,看向任嫙。任嫙将那日同周序所聊,以及战中所疑皆说与卫帝听。卫帝把玩弓箭的手在听到冯沂清极有可能就是冯国军营被神化的军师时一顿,周身一股威压悄无声息的出现,任嫙也不免一颤。忽然,卫帝抬头看向任嫙,周身气氛一松,卫帝似是有了些许猜测道:“幺儿,冯沂清若真是那般,如今掀不起风浪,那么,她有几分是自请和亲而来?”
“为了自证价值?”
任嫙也想到了。卫帝冷哼一声,猛的将手中断裂的弓箭重重拍在桌上。“监视她的人说她一直很安分,若是安分,这把弓箭又是从何而来,若她想证明自己的价值又怎会没有行动,到底是她没有行动,还是朕的人出了问题。”
“皇伯伯不必动怒,我既已回京,这件事我必然会调查清楚。”
任嫙出声宽慰道。卫帝听后站起身,揉了揉眉心,道:“不必在她身上浪费太多精力,冯国已经败了,一个小小的和亲公主,就算她想证明自己的价值,现如今也只能想办法自保。”
“她——不足畏惧,怕只怕她的背后不止有冯国。”
卫帝抬步走出御书房,看向太子府的方向,风吹动他的衣摆,却吹不散他眉间的阴郁。“冯国或许只是一道开胃菜,真正的野兽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来吞了我们。”
“皇伯伯说的是,赵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