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后院,一道身影熟练的翻墙跳落下来。“将军?”
周序半蹲在一个火炉旁,手中熔铁的动作一顿,震惊的看着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任嫙。而她此刻身侧摆放了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棉花铁片布料应有尽有。“你在这做什么?”
任嫙抬步走来,未免身上的味道熏到她,便没有完全靠近,远远的看着她在那捯饬。“没什么。”
周序将手中的东西放下站起身,抬步走向她,疑惑的问道:“你怎么回自家还翻墙?”
任嫙见周序往她的方向走,往后退了两步,抬手制止,示意她不要靠近。“看到卫长平的马车了,我现在这样不方便见人。”
任嫙敛眸看了一眼自己染尘的衣裙,随即又问道:“他怎么又来了?”
“管家说是特意来拜访你的,还带了不少东西。”
周序看着奇怪的任嫙,眉间轻蹙。“你躲什么?我有事跟你说。”
任嫙摆了摆手,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揉了揉疲倦的眉心道:“等会儿再说,先帮我备点水,我要沐浴。”
“至于太子,我今儿不想见客,把他打发了吧,就说我公务缠身留宿军营了。”
“好。”
周序点头。屋子内,任嫙褪去衣衫,露出身上再也去不掉的伤疤,抬手试了一下水温,在适应后缓缓踏入,随后屏息下滑将全身浸了进去,因动作幅度略大,浴桶外溢出了不少水。约莫小半盏茶的功夫,忽然一只微凉的手伸入,用力将任嫙从水中捞了出来。干净的衣物尽数掉落在地,被地上的水浸湿,周序眼中盛满担忧,在看到她好好的之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面上隐隐浮上恼意。“你干什么呢?”
“你怎么进来了?”
任嫙抬手拭去面上的水珠反问,在发现她的担忧后,有些好笑的解释道:“别担心,我幼时经常被我爹按进水里练憋气,这点水淹不死我的。”
周序听后没好气的“哦”了一声松开手,随后弯腰将弄脏的衣服捡起,沉声道:“下次别这样了,我还以为你……”周序抿唇没再往下说,但任嫙明白,爬在桶边低头看她,笑道:“我也不知道你会进来嘛……”“你自己沐浴不拿更换的衣服!”
周序微恼的抬头看她,骂道。随后冷哼一声,伸手去拿任嫙换下的衣物,而此时她鼻尖才嗅到一股恶臭味。方才见她浸在浴桶中以为她出了什么意外,心中焦急没有注意,现下才发现这屋子里好像隐隐透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这件衣服烧了吧。”
任嫙懒散的趴在浴桶边,看见她拿起那件衣服时,缓缓说道。“这是什么味道?”
周序秀眉紧蹙,看向她。“你去哪了?”
“去了乱坟岗,那是尸臭味。”
任嫙说的随意,拿起皂角清洗着头发。周序听后没再多问,将衣物拿出去后又很快回来,再回来时,手中除了重拿的衣物还多了一个散发着清香的香炉和一根柳条。熏香的味道很快盖住了那股恶臭味,周序挽起衣袖在手中沾了点清油帮任嫙擦洗头发。“太子走了,不过他说明日还会再来拜访,留下了不少贵重东西,留吗?”
“当然,送上门的东西为什么不要?”
在周序接过她的头发后,任嫙便顺势闭眼舒适的靠在桶边,懒懒道:“将军府那么穷。”
“……冯沂清没有来。”
“哦?”
任嫙眉间轻挑,有些意外,随后冷笑道:“又是什么苦情计吗?”
“不知。”
周序将任嫙湿漉的长发用银簪盘起,随后拿起绸布拭去她身上的疲倦,缓缓道:“不过早晨我出去采买时碰见她了,她说太子下朝后会与她吃早茶逛街。”
“哦……”任嫙配合的起身,一条胳膊耷拉在桶边,脑袋枕上去懒懒的应着,任由周序为她擦洗。周序看着任嫙懒散的模样,眼眸眯了眯,无语的问道:“你怎么不问冯沂清找我什么事?”
任嫙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危险”,侧了个身看向她赔笑道:“她找你什么事?”
待任嫙如她所愿问出后,周序却敛眸,其中情绪看不真切,手下顿了顿后轻和的擦过任嫙身上的伤疤,终究没将冯沂清要求之事说出,淡声道:“……冯国使臣来了。”
“哟!来的这么快?”
任嫙聪慧,自是看出了她本意不是这句话,却并未多问,语中浮上戏谑:“看来我要早做准备了,据闻冯国人可记仇的很。”
“你不要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冯国使臣这趟火力就是对准你的,时元生如今的样子若让他们看到…”周序抬眸无奈的看着任嫙,手中动作停下,口中不免絮叨:“我们本就前狼后虎,若再与冯国起冲突,岂不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任嫙在听到周序的最后一句话时,眸中划过一抹赞赏,叹道:“说的好,还真和我们现在的处境一样。”
“你能不能挑一些重点听……”周序无奈深叹一口气。“好啦,我知道的。”
任嫙轻笑,心中自有分寸。“时元生不能放,冯国使臣那边我也自会应对,你不必担忧。”
浴桶中的水渐凉,任嫙站起身子,抬手抽出放在一旁的里衣披上,周序收起绸布,上前帮她系带。“……好吧,还有一事。”
“嗯?”
“府内下人听太子的随侍说,太子一下朝就被传去了御书房,听闻刚进去没多久就出来了,在御书房外跪了足足有两个时辰,宫内的人都在传陛下这是在给你出气。”
周序边说边将剩下的几件衣裙帮任嫙系好。“给我出气?”
任嫙眉眼无语,好笑的说道:“我怎么瞧着像是做戏呢?”
“何出此言?”
周序一怔。“若无人授意,帝王的心思又怎会让人轻易猜到?”
“我和太子之间的事人尽皆知,过去了这么久皇伯伯突然有此一举,恐怕是想反悔啊……”任嫙意味深长的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