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陪着你。”
南宫玄见苏琦罗肯开口,被愁绪覆盖的眉宇隐隐有一丝喜悦在翻腾。苏琦罗躲开了他伸过来的手,将身子侧了过去,只留一抹瘦弱的背影。“你要么放我走,要么便就此当我死了。不要再过来了。”
“你说什么都好,唯有这一点不可能。”
南宫玄也全然不在意苏琦罗的冷漠,眼眸更为情深。虽不及先前那般横征暴敛,甚至怒火冲天,但其话语间的不可退让,仍是强势万分。“你走吧。”
苏琦罗似是耗尽了所有的气力,四肢乏力,浓重的疲倦袭上心头,说罢,便是将首埋于薄被,不再理会任何事物。南宫玄见苏琦罗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心下抽痛万分,其间茁壮生长的藤蔓也一丝一毫的断裂开来,散落一地,生机勃勃的生命力迅速消散,仿似将所有的力量都抽空了。那孩子来的意外,走的苍茫,但仍是化作了一个尖锐的刺,硬生生的扎在他与苏琦罗之间。他且如此悲痛,那么苏琦罗必定比她沉痛。反正放她走是不可能的,即使如此,不若留些时间,待她想开吧。南宫玄很是难得的选择了体谅苏琦罗此时的心情,而后又似考虑到了什么,只好轻挥袖,示意影奴下去。“你且好好歇着。”
南宫玄起身,满腔情意无声地化作了深深眼眸之中的灼灼荧光。片刻,那迫人灼热略带些浑浊的气息方才彻底消散。待门外一切彻底恢复成了恍若无人的寂静,苏琦罗才缓缓从床榻上起身,冷眸横扫,细细瞧了瞧在屋内恭敬候着的宫女。“你们都下去吧,她留下。”
纤长的玉指轻抬,直直指着脸颊微圆,无甚存在感的宫女。其余宫女闻言,纷纷抬眸瞧着那领头大宫女,大宫女觉着不妥,本欲想要说些什么,但不意间却是想起了先前苏琦罗那气势凛然的神情,以及至尊无上的帝皇在她面前,竟也多是妥协宽慰。眸中精光闪过,下一瞬便是十足恭敬的垂首,“筱俪,仔细伺候着姑娘。”
而后便是依了苏琦罗的吩咐,携一众宫女顺从退下。“你过来。”
待屋中只剩她与那宫女,苏琦罗面无表情,冷声唤她。宫女被单独留下,且苏琦罗那冷艳肃然的神情着实是吓着了她,一时忍不住战战兢兢,身子轻颤,惶恐万分地挪前去。宫女方一靠近苏琦罗,还未开口说话,便是感觉到了后脑勺一阵剧痛,视线渐渐模糊,最后便是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苏琦罗仍是淡漠地收回手,利索地将宫女微微抬起,因着身子实在是有些沉重,而她重伤初愈,气力颇有些不济,便只能缓慢的拖动至床榻后面。眸光微闪,便争分夺秒的扒掉了宫女身上的衣衫,替自己换上。而后坐立在那铜花镜前,细细地端倪着自己。镜中貌,姣丽蛊媚,实为班姬续史之姿,谢庭咏雪之态。苏琦罗不由得轻抚自己面容,柔弱无骨的素手不断在自己脖颈之间游走,终于是在下巴与脖子的交界处摸索到一丝丝的细缝。果然不出她所料,这宫中必是有那易容术极为高超的人才。若是不出意外,应是南宫玄的替身,影奴。因着了这一手,方才能让南宫玄在箫云奚与他之间来回切换自如。苏琦罗眸光凛凛,下一瞬却是毫不犹豫的用力,将那一层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撕扯下来,露出原本的面容。细想一番,苏琦罗为谨慎行事,还是替那昏迷不醒的宫女换上了自己原本着的华服,更是将这千妖百魅的人皮面具铺到她的面上。虽是已无先前那般服帖,但若是拿来忽悠一下那些宫女,倒还是可以的。紧接着,苏琦罗毫不迟疑利用现代化妆术,纤指宛若翩飞的精灵,不过片刻,一张清秀且淡雅的面容随即浮现。将她原本十分艳丽遮掩了五分,唯留清秀。“姑娘睡得不安稳,命奴婢去寻赵院判开一剂安神汤。”
因着苏琦罗长年累月卧底的经验使然,故而当她扮演起宫女来,可谓是得心应手。恭敬顺从又带点为主子担忧的神情,恰到其分。侍卫细细的瞧着面前略有些眼生的宫女,眉宇似有些疑惑,但苏琦罗却是大大方方,全然不惧他打量,又使得他疑惑渐消。皇上只吩咐了,切莫不可以让里头的姑娘踏出门口一步。但却没有说宫女不可。“嗯,那便快去快回,莫让姑娘久等,耽误了差事,可没有好果子吃。”
侍卫再度打量,仍是不见丝毫不对劲模样,便也只好松口。正当苏琦罗得逞之时,门口却猛的传来一把声音:“慢着!”
声音很是熟悉,虽久不曾听闻,但其富有磁性又宛若玉器撞击的清冽声,在这宫中,倒还是独一份的。且那冷冽的声线能与那邪魅帝皇有三分相似,这样的宫中也只能有一个而已。苏琦罗感知到一道锐利的眸光落在自己身上,便是猛的将心一提,刹那间是连呼吸都凝滞了。“属下参见贤王。”
“奴婢参见贤王。”
苏琦罗捏着嗓音,极力地想要让自己的声线有所改变,让南宫钰认不出来。“这么晚了,可要去哪里?”
南宫钰言笑兮兮,俨然一副温润如玉风度翩翩的世家哥儿。“回贤王,奴婢要到太医院为姑娘拿一剂安神汤。”
苏琦罗垂首敛眸,清秀的面容上尽显毕恭毕敬。南宫钰眼眸微眯,唇角更是爽朗一咧,“巧了,本王正是拿了安神汤过来,你就不必辛苦跑这一趟了,回去伺候你家姑娘吧。”
南宫钰这又是哪一出?苏琦罗一时抓不准他到底有没有认出自己,但见他将自己的借口堵死,为了不惹人怀疑,暴露出自己真实的身份,便也只好轻声应诺,转身回去。只是苏琦罗还未走至门口,便见那把男声幽幽然再度在身后响起,徒令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