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五章仔细交代太后和长公主都是有智慧又有威望的人,坐镇帘后听政,大臣们便不敢糊弄年幼的天子。但到底是妇人,杀伐果断差了些。而朝堂之上,有时候不过是一眨眼的迟钝,便会让别人抢占先机,而自己,沦为鱼肉。晋文帝不止要考虑慕懿登基后如何维持住朝政,更要将他的安全放在第一位。所以,送走太后和长公主后,他便将秦慕修和封商彦召进宫内。这二人都知晓他的隐疾,无需解释太多。秦慕修是慕懿的老师,将来,就是太师,若得他权力辅佐,于慕懿而言,如虎添翼。封家,更是世代忠于皇室的世家忠爵,封家势力庞大,得到封家的支持,慕懿的位子也会坐得更稳。秦慕修很镇定,似乎早料到晋文帝的决定。封商彦却是愣了好久,才道,“皇上的身子,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这话问得晋文帝也是一阵唏嘘,苦笑道,“朕也想向天再借五百年啊。”
封商彦便明白,这是无力回天了。直愣愣地站了一会,才伏地长跪不起,“既如此,皇上尽可放心,封氏一族,会竭尽全力、排除万难,协助太后与长公主,势必让平王稳稳登基!”
秦慕修也与他并排而跪,“草民也会一如既往教导、劝谏平王,助他成为一代明君。”
直至此刻,晋文帝一直揪得紧紧的心,总算放下来。封氏能助三儿摒除外患,秦慕修可助三儿修身养性、严于律己,这两人都是身为帝王的慕懿,最需要的。见他坐在以上仰头闭目,封商彦忍着悲痛问道,“皇上可还有旁的事吩咐?”
“端王和景王如何安置,朕始终没想好。若只从帝王角度考虑,直接杀了以绝后患最好,但朕毕竟也是个父亲,虎毒尚且不食子,朕怎么忍心为了一个儿子,亲手送另外两个儿子走。”
晋文帝语气平静,仿佛在商讨一件极为稀松平常的事。但封商彦和秦慕修,又怎么能不知道他心里的苦处。儿子再不争气,做父母的,也只有望着他能改过,绝不会望着他死的。“太后与长公主的意思,将端王发配到南疆,将景王发配到北疆,再派当地官员严加看守,待平王坐稳江山,是放皇兄们回来重享富贵,还是将他们钉死在发配地,由平王自己做主。”
晋文帝呷了一口茶,淡淡道。“你们意以为如何呢?”
封商彦和秦慕修相视一看,同时摇了摇头,“不妥。端王和景王,毕竟都是成年的王爷,且外祖家都既有实力又有势力,更何况端王更是中宫嫡子,哪怕发配出去,难保没有野心家会去撺掇他们造反。即便造反不成,也会给新帝和朝廷带来很大麻烦。”
晋文帝长叹一口气,“兄友弟恭,莫非只是古人美好的愿望?”
秦慕修瞥一眼晋文帝,“生在帝王家,兄友弟恭是不可能的。”
不知为何,晋文帝觉得秦慕修这话别具深意。似乎在剑指他当年弑兄夺位。眼神对上的瞬间,晋文帝的后背竟蓦的生出一阵寒意。“你们都退下吧,端王和景王的事,朕还得再细细考量一番。”
这确实不是能立即做出决定的事,两人很体谅晋文帝的心情,道过保重,退行而出。“你们夫妇早就知道了?”
封商彦问。秦慕修默认。封商彦叹气,“真没想到,皇上明明还是龙精虎壮的年纪。”
“他是中毒,才会导致龙体大损,否则,他的那些愿望,都是可以实现的。”
秦慕修语调平淡,听不出情绪。封商彦话锋一转,“皇上选了平王,你没有什么看法吗?”
秦慕修眸光潋滟,“我不太明白封大人的意思。”
封商彦笑笑,“很容易明白,不必与我装傻。”
秦慕修便道,“目前来看,平王乃是成为新帝的最合适人选。”
“话虽这么说,但他能有今天,绝对离不开你的筹谋策划。就算皇上的龙体没有出现问题,将来,你怕是也要助他争夺那个位子的。”
秦慕修并不否认,“我既然做了他的老师,自然希望看到他走向高位,造福百姓。尤其是另外两位皇子都不怎么得力的情况下,有错吗?”
“没错。只是,你就没为自己谋算过什么吗?”
话问出来,封商彦都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因为就目前的相处看来,秦慕修绝对算得上是一个无欲无求的人。如果他想要权势,早在给平王当老师之前,晋文帝就问过他想不想做官。那他到底想要什么?封商彦想不出来。一个你完全猜测不出他想法的人,让封商彦觉得很不安。秦慕修笑着拍了拍封商彦的肩,“封大人,皇上所剩的时日,已经不允许你想这么多了,有功夫琢磨我的谋算,不如赶紧趁他人还没反应过来,把权力收拢。”
封商彦头皮一紧。眼前这个青年,真的太可怕了。他好像永远都这么冷静,甚至到了冷酷的地步。但他的话,却让人无可挑剔,因为他说的,确实是眼下最该做的。一朝天子一朝臣,改朝换代的过程中,有新人会得到重用,也有老臣被贬出权力圈。稍有不慎,流火就会烧到自己身上。封氏作为百年望族,深谙其中的艺术。封商彦立即回到家中,将父兄叔弟秘密集结到祠堂,告知他们即将会发生的事。封氏一门忠烈,听到晋文帝已经病入膏肓的消息,自是纷纷流泪,但很快就收起悲痛,商议各自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将封家负责的衙门、部门,紧紧守住,切不可在这场角逐之中,失去原有的权力和地位。秦慕修也将晋文帝打算立他为新帝的事告诉了慕懿。慕懿没想到父皇已经到了这个程度,想到年幼时父皇对他的爱护宠溺,哭道,“本宫去看看父皇。”
秦慕修拦下他,“罢了,敏/感时期,不要往未央宫和御书房跑。”
慕懿平息下来,细细一想,确实不该,便对着未央宫的方向跪下,哭道,“父皇,儿臣必不会负您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