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清晨。江稚醒来时,天早就亮了。她做了个很长很累的梦,醒过来时反而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一点儿模糊的记忆都没有。沈律言这个病人醒得竟然比她还早,他貌似已经洗漱过了,暖阳下照着男人眉眼间的柔软,他对她笑了下,“早啊。”
江稚默不作声扭过脸,他现在怎么经常笑吟吟的?心情很好吗?都住院了心情还这么好,真是奇怪。她记得他以前是有起床气的人。如果打扰了他的休息,这个人是会非常不高兴的。但是从小的教养又使得他做不出因为休息被人打扰就大发脾气的事情,往往这种时候他就不得不自我消化,同时又板着张面无表情的脸,任谁都看得出他的不爽。江稚没回他。慢吞吞起了床,不过她也还是有点困了。如果是在自己的卧室,这个点醒过来八成是还要在床上再赖一会儿的。“你怎么还不理人呢?”
听见沈律言的话,江稚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男人懒懒散散靠着枕头,不躲不避看着她,好像自己特别的占理,仿佛她犯了天大的过错,应该要接受质问和谴责。江稚深深呼了口气,面无表情:“不想理你。”
在他开口倒打一耙之前,江稚特别有先见之明的堵住了他的嘴:“你不要说话,我不想听。”
沈律言装模作样比了个闭嘴的手势。江稚进了洗手间,洗脸刷牙,奇怪的是镜子里的自己气色看起来竟然还不错。睡了一觉,脸色红润。她擦干手上的水渍,走出洗手间。医生大清早的就来查房了,检查了下他的伤口,恢复的很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完全愈合。等医生走后。江稚告诉他说:“我已经联系了护工机构,他们一会儿就派人过来。”
说完这句话她也没看沈律言的脸色,顿了顿,继续补充:“你放心,钱我出。”
病房里陷入死寂般的沉默。江稚感觉过了得有半辈子那么长,男人总算开了口,凉飕飕的声音听不出阴阳,他说:“你还挺有良心。”
江稚抿了抿唇,沉默不语。沈律言唇角噙着笑,可是周身的气势却远不如他表面这般温和,他笑吟吟地问:“怎么忽然变这么大方了?护工得花不少钱吧?真是让你破费了。”
字字平稳。字字听起来都透着咬牙切齿一样的阴阳怪气。沈律言看着她的无动于衷,气得牙痒痒,不知道是伤口疼还是心脏疼,总之就是疼。每次她都急不可耐的要和他撇清关系。多一点儿的纠葛,都特别不情不愿,像是能要了她的性命一样。江稚抬起脸,“还好,没有花很多钱。”
这么句四两拨千斤的话,更是叫人生气。沈律言直勾勾盯着她,眼神幽深,他也不想装笑脸了,慢慢敛起了笑,面无表情的样子还挺唬人,“不用你破费了。”
他说:“我用不上护工。”
可能猜到了江稚接下来会说什么,沈律言提前开口堵住了她的嘴:“我也不用你照顾,不会来浪费你的事情。”
他其实不笑比笑起来更好看。阳光下一张脸泛着不正常的白,五官又很精致,没什么表情的时候看起来就像拒人千里之外的高岭之花。他说:“这伤是重了点,但是谁让我死不了,不该矫情,不该想着让人照顾。”
“我就该身残志坚。”
这话倒是刺耳的很。江稚就像根愚木,装作什么都听不懂。她顺着他递来的杆子往上爬,“你能这么坚强也挺好的。”
江稚拿起沙发上的包,“那我就先走了。”
沈律言撩了下眼皮,看着她的背影一言不发的就这么让她走了。她前脚离开,男人就拔掉了手背上的针头。其实做完手术的当天,沈律言就想出院了。这点伤,说重不重,说轻不轻。沈律言执意要出院,就算是医生也拦不住他,医生和护士轮番上阵来劝,他已经十分不耐烦,表面不显。他将身份证件递了过去,“麻烦办理一下出院手续。”
医院的人拿他没有办法,只能给他办理手续。江稚回到民宿,顺便看了眼日历,她出来散心已经快半个月了。她的工作邮箱还是半点动静都没有。被举报的事件还没有调查清楚,也没有一个结果。不过江稚依然不着急,存款够她花一段时间,烦乱的、像缠成乱七八糟的棉线的思绪也得到了整理。她决定回程。等明天和他们去看完远山里的湖,就买回去的车票。傍晚时分,江稚才下了楼,他们都在大厅里玩狼人杀游戏。她一向不怎么参与这些游戏,慢热内向的性格很难改变,她坐在一楼的窗边,点了杯酒。烛火摇曳,玻璃窗上映着女人皎白的脸庞。对面的沙发空位忽然来了人,男人若无其事在她面前坐了下来,像早上和她打招呼那样,“晚上好。”
江稚愣了下,很快就反应过来。他还真的疯了,伤都没好全就敢出院。江稚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转念一想,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和她也没什么关系。男人懒洋洋地问:“你这冷暴力成习惯了?”
江稚平静呛了回去:“和你学的冷暴力。”
沈律言默住,指尖落在桌面,停顿许久,他的脸色在烛火照映下看起来还是很病态的苍白,男人抿了抿唇,“我现在已经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