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浩根本听不见顾暮初说什么，他只看见他和曦末亲密地相依着。“曦末，我骗了你，其实卷卷不是你和顾总的孩子，你和顾总的孩子在生下来前就已经死——”“欧阳浩，”双眼含泪的曦末急急开口，“今天是顾总和江小姐大婚，你怎么能在这里说我的事？”
说完，她用祈求的眼神看着欧阳浩。“有什么事，我们回头再说，好吗？”
“……”欧阳浩顿了一秒，他当然心疼曦末，但长痛不如短痛，“曦末，你和顾总的孩子已经死了！”
“……”曦末瞬间脱力，“不……”“欧阳浩，你闭嘴！”
顾暮初猛地转身，眼神像是刀子一样地刺入欧阳浩的双目，“保安，把这个胡说八道的人给我叉出去！”
吃顾家饭的保安自然不敢抗命，他们真要冲过来拉欧阳浩。欧阳浩急了。“顾总，我没有胡说，都是因为你，曦末的孩子才会没了，卷卷根本不是你们的孩子！”
眼泪在曦末的眼角打转，但她不敢哭。她抬头，去看李医生，她不愿意相信欧阳浩的话，她希望李医生能反驳欧阳浩，但他没有，他甚至还轻轻地点了点头。“不会的……”恍惚中，她似乎又一次跌进镜湖，而这一次欧阳浩救不了她，谁也救不了她，冰冷的湖水顷刻间淹没了她。她觉得眼前骤然一黑，有什么东西从她怀里摔了下去，但她连低头看一眼的力气都没有，她的耳朵，嘴里，鼻腔，全是冰冷的水。“好冷……”顾暮初被瑟瑟发抖，脸色惨白到没有血色的夏曦末给吓到了，他急急忙忙抱住她：“夏曦末，你怎么了？”
可曦末什么都听不见，她只是无意识地攀住抱住自己的顾暮初，像是溺水的人攀住唯一的浮木般，绝望而可怜。顾暮初终于意识到曦末的异常，他沉着脸质问欧阳浩：“她怎么了？”
欧阳浩冷笑，笑意中带着明晃晃的快意。“顾总现在才知道要着急吗？”
被保安揪住的欧阳浩，一字一句地说着：“三年前，被赶出家门，一无所有的曦末，抱着最后一点奢望，去顾家见你，她想告诉你，她怀了你的孩子。可她不仅没有见到你，还被你的未婚妻一顿羞辱，更是被顾家的宾客推进镜湖，差点一尸两命！顾总，你知道十二月的镜湖水有多冷吗？”
“……”顾暮初……不知道。“不，你不知道，因为那个时候的顾总，一心忙着和心爱的女人订婚，哪里会在乎前妻的死活？！”
“不，我不——”“顾总，”欧阳浩扬声，掐断顾暮初的辩解，“你不知道镜湖水有多冷，但我知道，因为是我跳下镜湖，把曦末救上来的。”
“欧阳浩，就算是这样，也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而且，他不过是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他一定会救夏曦末的！看着没有一丝悔意的顾暮初，欧阳浩忽然什么都不想说了。“是啊，曦末经历过怎样的噩梦，顾总又怎么可能在乎呢？”
说完这句话的欧阳浩蹲了下来，“顾总，请你放手。”
放就放，他就是看夏曦末不对劲，才好心扶了一把，又不是因为他很想抱着她。但，手为什么不肯松开呢？“夏曦末，你给我醒醒！”
曦末猛地睁开眼。泪痕满面的曦末淡淡勾起嘴角：“顾暮初，原来卷卷不是我们的孩子……”“……”他的心，忽然痛到了极点。久远的过去，在顾家那间落满尘灰的卧室里，一个神情萧索的女人，似乎也曾经用这样沉重如夜色的眼神，看过他。顾暮初无法松开这样的夏曦末，于是他紧紧抱住了她。“不是的，曦末。”
欧阳浩惊呆了。整个会场都惊呆了。静默中，被摔在地上的卷卷小心翼翼地揪住曦末的裤管，含着哭腔问欧阳浩：“欧阳叔叔，我不是妈咪的孩子吗？”
“……对不起，卷卷。”
“不，不可能。”
卷卷拼命摇头，“欧阳叔叔，你胡说，我怎么可能不是妈咪的孩子，我一定是妈咪的孩子！”
说着，卷卷睁着一双充满恨意的眼睛，狠狠地瞪着站在欧阳浩身边的李医生：“是不是你在瞎说？”
李医生被孩子眼底的炙热恨意吓住了。他忽然想到，这个小孩子是顾家的嫡长孙，要真的被顾家领回去，他会不会弄到他在A市混下去？不，他不能让这个孩子被顾家领回去。“小朋友，我可没有胡说。三年前，你的妈咪被欧阳先生送到医院时，呼吸困难，生命体征薄弱，差一点点就抢救不过来。那个时候，作为你妈咪的主治医师，我一度判断她可能会撑不住，但令人惊讶的是，她居然撑住了。”
“既然妈咪撑住了，那我怎么可能不是她的孩子？”
李医生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因为欧阳先生一遍遍地在你妈咪耳边告诉她，哪怕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也要尽力地活下去。对病人来说，药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病人自己的求生意志，你的妈咪为了孩子，撑过了她本来撑不过的难关。只可惜……唉……”曦末眼神微动。她想起来了。她被欧阳浩送进医院，昏睡了七天七夜。昏睡的日子里，她不止一次在梦境里，看见自己已经离世的父亲朝她招手。她差一点就跟着父亲走了。恍恍惚惚里，耳边有一个孩子一声又一声地喊她“妈妈”，喊得她的心都要碎了，她就醒了过来。怀胎七个月的时候，孩子在她肚子里闹得格外欢，有时候闹得她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但她从来不觉得辛苦。她只觉得幸福。那么活泼的孩子，怎么可能死了呢？“我不相信……”李医生不无遗憾地摇摇头：“夏小姐，其实那个孩子在九个月的时候就已经不在了，你是母亲，不会没感觉。”
“……”是，怀胎九个月的时候，孩子就不怎么爱动弹了。一开始，他是隔几个小时才踢她一下，后来就变成一整天都不踢一下。有一次，她整整三天都感觉不到孩子，吓得她急忙喊来医生查看。但李医生只随便看了一下，就说孩子很好，让她不要胡思乱想。原来孩子早就不好了，所以李医生才懒得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