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疲惫的陆医生结束了一通忙碌的治疗，他转身走出主卧，打算呼出一口气，理一理混乱的思绪，却被不悦的顾暮初骤然打断。“她怎么样了？”
“顾总，我不是专业的妇科医生。”
“你的意思是，我该建议老爷子换个家庭医生？”
冷到没有感情的语调，让陆医生不可抑制地湿了后背。偌大的顾家，看似最有权威的存在是顾老爷子，但作为老爷子的主治医生，他太清楚，真正说一不二的人，是顾暮初。所以，他也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不能得罪顾暮初。陆医生吞了吞口水：“顾总，夏小姐暂时没事，但——”“但？”
尽管他知道顾暮初得罪不起，但他是个医生。“不瞒顾总，我虽然不是专业的妇科医生，但因为老爷子很重视夏小姐肚子里的孩子，所以曾经让我去打听过。”
“然后？”
夏曦末突然不见的事，他已经略有耳闻，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把夏曦末从医院带走的人，会是顾暮初。再加上来的路上，苏宇川那神神叨叨的表现，显然把夏曦末带出医院，不是她本人的意愿。那——这不就是非法囚禁吗？陆医生的脸，不着痕迹地白了。“顾总，我强烈建议您把夏小姐送回医院。”
顾暮初没有搭理陆医生，而是转头喊楼下，窝在沙发里打盹的苏宇川：“苏特助，把陆医生送回去。”
“啊？哦。”
见苏宇川听话地一骨碌爬起，往楼上冲，顾暮初才转过身：“陆医生，你的建议我会考虑的，我也有个建议送给你。”
“请顾总赐教。”
“被苏宇川带到这里，帮夏曦末诊治的事，我希望在你走出这里以后，立刻忘记。”
“……”陆医生的表情，因为顾暮初的话彻底变了，“顾总，您不能——”苏宇川已经冲上了楼，他看陆医生打算和老板硬刚，吓得急忙揪住他的衣袖，重重地摇了摇头。但陆医生并不领情，他甩开苏宇川的手，义正言辞地说：“顾总，夏小姐的身体状况非常不妙，如果顾总一意孤行，那么不仅保不住夏小姐腹中的孩子，连夏小姐本人都会有生命危险！”
但，陆医生的警告并没有动摇顾暮初，他看着陆医生，眼神逐渐升起杀意。“你在危言耸听？”
“我——”一边，苏宇川急得满头大汗，他没办法当着老板的面，告诉陆医生，老板可能疯魔了，他只能再次拉住陆医生的手臂：“陆医生，不然我先送你回去？”
“回去个屁！”
陆医生爆了粗口。他是个医生，救死扶伤是他的本分，他明知道眼前的病人状况不妙，怎么可能为了保住一份工作而置若罔闻？！“顾总，如果您不相信我的话，可以去问一问夏小姐的主治医生！”
“……”苏宇川拦不住陆医生，只能转头劝老板：“顾总，为了夫人好，您看是不是让陆医生把话说完？”
顾暮初没有点头，但也没有摇头。苏宇川急忙朝陆医生眨眨眼，示意他赶紧说。“顾总，夏小姐曾经难产过，并且在生产之后没有得到良好的调养，以至于她的子宫变得很脆弱。”
“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夏小姐不该有孕。”
顾暮初再次皱紧了眉毛：“陆医生，老爷子有多在乎这个孩子，你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
陆医生扬声，“就是因为我知道，所以才会和夏小姐的主治医生探讨了很久，但事实就是，夏小姐伤了身体，不能有孕。”
“可她已经有了。”
“顾总，您怎么听不明白呢？是，夏小姐有孕了，可这个孩子留不住，强留下去只会害了夏小姐！”
“……”……烂尾楼的别墅里，顾暮初站在落地窗前。不远处，黑色的大众车越开越远。陆医生在临走前一再强调，如果他不想看着夏曦末死，那就要尽快把她送回医院。他手心一紧，转头看房间里。宽大的床上，夏曦末静静地躺着。所以，就算这一次他知道她怀了孕，就算他不惜毁了和江笑涵的婚事，他还是留不住他们的孩子吗？无声的静默中，曦末红唇微启：“呜——”顾暮初在她睁开眼睛的前一刻，骤然转过身。天亮了吗？曦末侧身，肩上的薄被在她侧过身的刹那，滑过光洁的肩膀。她猛地抓紧被子，因为被子里的自己什么没有穿。“醒了？”
曦末转头，落地窗前的厚重窗帘没有拉上，耀眼的眼光穿透玻璃，照到站在窗台边的顾暮初身上。他的左手边，放着一大束被雨水打蔫的玫瑰花。“我的衣服呢？”
顾暮初不回答，眼神专注地落在玫瑰花上。“顾——”“黄金锁链困不住你，所以我就脱了你的衣服，只要你足够不要脸，大可以试试光着身体逃出去。”
曦末气结：“你混蛋——”顾暮初猛地抬头：“那也是你逼我的！”
“我逼你？”
“对。”
“……”他不知道夏曦末伤过身体，她自己不可能不知道，所以，她也不可能不知道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根本留不住。可她知道却从来没有说过。难怪那个欧阳浩从来没有问过，她肚子的孩子是谁的，原来是因为他知道，不管这个孩子是谁的，都留不住。从头到尾，只有他，被他们耍着玩！“你不辩解，算是默认了我的说辞吗？”
默认？她没有默认，可不默认，她又能说什么？他对她的偏见已经根深蒂固，她说什么都是徒劳。“顾暮初，你到底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顾暮初笑笑，一脸不解地问：“夏曦末，你这么着急走，是为了什么？”
“还能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卷卷！顾慕楚，他是一个渴望父母的三岁孩子，他已经找不到爸爸了，你难道还要他找不到妈妈吗？！”
“呵。”
顾暮初嘴唇一勾，那一大束被他精心摆弄的玫瑰花被挥到了地上。“夏曦末，事到如今你还要拿孩子来说事？！夏卷卷不过是你养来报复我的工具，现在，你已经如愿了，那个孩子，根本不重要了。”
“……”“你想走，不是为了夏卷卷，而是为了欧阳浩那个野男人！”
“……”曦末又一次闭上了眼睛。她真得不该再和他多说一句。她的沉默，激得顾暮初暴怒，他一个箭步，冲到床上，掀开了被子，然后覆到不着寸缕的曦末身上：“夏曦末，说话！”
无力，羞辱，愤恨，恐惧，不安，曦末心里的负面情绪，又一次分崩离析，她双目通红，眼泪冲出眼眶：“顾暮初，我说过的，只要你肯放我走，我可以带着卷卷离开A市，我保证这辈子既不再见你，也不再见欧阳浩。”
“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