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老街。上次来的时候,老街虽然写满了“拆”,但不知道什么时候拆,现在随着新城开发案的推进,老街也终于开始拆了。曦末找了一个有庭院的地方停好车,然后步行走进去。因为街道被拆,水电的供应就没办法像过去一样有序,好多人拿着蒲扇,搬了一张小凳子,窝在巷子里的聊天。“你说今天晚上八点前能来电吗?”
“随便吧,反正已经八月了,最多熬一个月夏天就过去了,等到了秋天,就算这里水电全停,我们不也住进新大楼了吗?”
“对对对……”曦末听着人们对未来的期许,平静地穿过燥热的老街。人生最美好的地方就在于有希望,只要希望不散,那么眼前再深重的苦痛都是可以被忍受的。走了二十几分钟,曦末终于摸进银匠铺。“老板,我来了。”
五十出头,头发发白的中年男人停下手里的敲敲打打,朝曦末笑了笑:“夏女士,对吧?”
“对。”
“您之前说要给一个坠子配一条银链子?”
“是的。”
曦末从包里拿出那个四四方方的盒子,“我之前把项链弄丢了,现在才想到可以再配一条。”
中年男人打开盒子,拿出里面的那枚款式极致简单的银戒指。“夏女士,这就是一枚戒指,你为什么非要给它配条项链呢?”
“因为别人送我的时候,上面是有项链的。”
中年男人露出了十分不解的表情,但鉴于顾客是上帝,他笑着站起来,引曦末走到柜台:“夏女士,这是各种链子的款式,你可以挑一个。”
“不能订做吗?”
“可以,但需要夏女士提供具体的款式图。”
“……”都是过去多少年的事情了,她哪里还记得丢掉的那条银链子长什么样?中年男人把戒指轻轻放在玻璃柜面上:“夏女士,这就是一枚戒指,不管送您戒指的人为什么要把戒指穿在项链上,但戒指就是戒指,是用来待在手指上。”
“……我知道。”
“还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枚戒指应该是几十年前的旧款,我们店里也曾经卖过一段时间。”
“这个款式是有什么讲究吗?”
“怎么说呢?一开始国内只是把戒指当作和项链,手镯一样的装饰品,后来国外传进来一个观念,说结婚的时候,男士一定要送女士一枚戒指来表达自己对对方一心一意的爱意。但这个观念相对更受小年轻的欢迎,但小情侣又没什么钱,买不起铂金或者黄金,所以银戒指就变得很受欢迎。夏女士手里的这一枚戒指,就是几十年前最经典的一款对戒款式,主打地是在戒指的内侧刻上对方的名字。”
曦末手里的这枚戒指内圈的确刻了一些东西,但不是字,而是一朵花,但因为有所磨损,她已经看不出是什么花。“老板,你能帮我看看这个戒指里面刻得是什么吗?”
“当然。”
老板把戒指放到灯箱,用一个小巧的放大镜仔细观察,“虽然内侧磨损地厉害,但戒指里面刻得应该是迷迭香。”
说着,老板笑了起来。“夏女士,这枚戒指应该是在你很小得时候,某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送你的吧?”
“欸?”
“用花语表达爱意的这种方式也是一种已经被时间洪流带走很久的旧回忆了。”
“所以迷迭香的花语是?”
老板歪了歪脑袋:“大概是纪念一段不想忘记的过去。”
曦末最终还是没有为手里的戒指找到一条合适的项链。推门离开时,老板喊住她:“夏女士,虽然已经时过境迁,但我相信送你戒指的少年之所以会把戒指圈在项链上,可能是因为他觉得你永远都不会戴上这枚戒指。所以如果你心里有这个少年,对你们曾经共同经历过的那段往事念念不忘,那为什么不试着把戒指戴上呢?”
曦末笑笑,和老板告辞。她想,这个老板真是一个浪漫的人。往回走的路上,她经过一家卖糖果的店铺,老板娘站在柜台前声嘶力竭地大喊:“最后三天,买一斤送一斤啊!”
大概是因为老板娘的声音太大了,大到她忍不住侧目,结果老板娘一看见她停下脚步,就激动地问:“小姑娘,要买糖吗?我们家的糖可是正宗的手工糖,整个A市就剩我们一家是做手工糖的啦~”“呃……”曦末看着玻璃柜台里面醒目的大白兔,哭笑不得地问,“老板娘,大白兔什么时候变成手工糖了?”
“小姑娘喜欢大白兔?”
老板娘立刻伸手去抓糖,“那我给你称一斤。”
“啊?”
不管曦末要不要,两分钟后,两斤沉甸甸的大白兔奶糖被塞到她手里。她刚付完钱,转过身又看到巷子对面站着几个脸被太阳晒得黑黢黢的孩子,他们吮着手指,眼睛直直地盯着她手里的糖。“走走走。”
糖铺子的老板娘一边挥手驱赶那些孩子,一边对曦末说,“小姑娘,别理那群没娘管的野孩子。”
曦末从袋子里抓出几颗糖塞进口袋,然后把整个装糖的袋子放在路边的石头上,她笑着朝几个孩子挥挥手:“如果要吃,自己过来拿。”
下午三点,A市的天气似乎更热了,曦末摸出两颗糖,回头问像是一个隐形人一样跟在后面的狗熊:“狗先生,吃糖吗?”
“哈?”
曦末把糖递给狗熊:“我爸以前常说,心情不好的时候要吃颗糖甜一甜。”
“哦。”
曦末也拨了一颗糖塞进嘴里,熟悉而浓郁的奶香顷刻间充斥着她的味蕾,虽然世事一直在变迁,但大白兔的味道却始终如一。快走出老街的时候,曦末看到三五个老太太围在一家卖电子产品的音像店门口,对着店里的电视机嚷嚷:“是不是有人要跳楼啊?”
“都站到华宇科技的顶楼了,肯定是想跳楼啊。”
“华宇科技怎么了?”
“华宇科技那可是有名的跳楼圣地,当初潘家唯一的女儿不就是从楼上跳下来死的吗?这几年,这楼上可没少死人。”
说着,老太太又咕哝了一句:“造孽,也不知道今天想不开的又是谁?”
曦末往前走的脚步因为“华宇科技”四个字陡然停下,她慌忙转头,往音像店里看。隔着人群,她看到挂在音像店墙壁上的小电视正放着A市的新闻,画面上有一个模糊的黑影笔直地站在高楼的栏杆上。她颤抖地看向狗熊:“狗先生,那是顾暮初吗?”
“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