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也不能确定他是否跟那妇人有过什么亲密关系,毕竟从小一起长大的童养媳妇,听两人对话应该是相处甚好。“媛儿,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吗?爹娘他们呢?当时你们怎么逃出来的?”
沈业泊无力辩解,只能转移话题。媛儿从陶醉在往事记忆中的状态拉回,深深叹息一声,说道:“爹娘是真的没了,我死里逃生,被下游渔民救活,失忆了很长时间,后来才慢慢恢复过来,但我却彻底失去了你的消息,不知道到哪儿找你,更不知道你是不是也在战场上幸存下来了。”
沈业泊听到父母确实没了,眸中蓄满了泪水,哽声问道:“那你这些年,怎么生活?”
“乞讨呗,从一个地方乞讨到另一个地方,希望能找到你。所以,看我练就了一身好本事,有时候为了活下去,只能用些特别的方式。生活让我变得越来越强大,我拜过很多人为师,学了很多东西,可以这么说吧,什么都会点,但什么也不精通,却能我活下去。”
媛儿此时脸上麻木而又冷漠,语调平缓,就像在讲别人的故事。白芷却听出她确实经历了很多,才会有这种对不堪回首往事的从容。也是个可怜的女人。她不禁在心里暗暗叹息一声,但一想到她而今是别人利用,又让自己警觉起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我平常上下衙门都在坐在轿子里。”
沈国公倒是很理智,问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在这个等级森严的社会,以媛儿的身份,她即便是一直生活在京城,两人也不会有交集。媛儿倒是没有隐瞒,她坦白承认:“有人跟我说,我要找的男人,就是沈国公,所以,我来看看,果然是。泊哥哥,爹娘泉下有知,一定会很高兴,特别是你有个聪明可爱的儿子。”
沈业泊警觉地问道:“谁告诉你的?他怎么知道你要找我?”
“不认识那人,我见人就打听,你的名字谁不知道?只是他们觉得我一个乞丐婆不该认识沈国公,所以骂我疯女人,不信我的话,但那个人信了,所以,我来了。”
媛儿说着,扯着身上的衣服,柔媚地笑道:“好看吗?为了不给你丢脸,来这国公府,我特意去偷的一身衣服。”
听到这话,沈业泊痛苦地摇头:“怎么能偷呢?”
“不然呢?我们能活到现在就是个奇迹了,还奢望有衣服穿?再者,我原本乞丐婆的打扮,泊哥哥你能不嫌弃吗?”
媛儿好笑地摇头。“不嫌弃,偷东西犯法,你是我妹妹,无论怎样都不嫌弃。”
沈业泊正色说道。听到这番话,沈夫人终于听不下去了。她猛地站起身来,把白芷和沈长言都吓了一跳。两人双双挽住她的胳膊,用请求地眼神望着她,不要难过,更不要生气。沈夫人微微一笑,她现在已经完全调整好了心情,不想再继续听下去,语调平常地说道:“芷儿,长言我累了,回房休息。放心,无论什么事对我都不是个事,你们两个孩子别担心,娘还要开开心心给你们主持婚礼呢。”
“我这个母亲是不是应该跟泊哥哥一起坐在堂上,接受新媳妇茶呢?”
媛儿瞧着二郎腿,挑衅地望着沈夫人,扬声问道。沈夫人身体明显战栗一下,但她却只当没有听到,什么话也没有说,转身向外走。“素竹姐姐,送夫人回房。”
白芷忙出声吩咐道。素竹答应一声,快步走来,扶着沈夫人回房。白芷担心沈长言冲动,因此留在现场继续看那妇人作妖。媛儿在屋梁上哈哈大笑:“泊哥哥,你的小,生气啦,要不要回去哄哄?”
沈业泊反应有些迟钝,此时他整个人还是懵的,一切来得太突然。十八岁那年他在战场上以为自己成了孤儿,到现在,他四十八岁,整整过去三十年了。面对像亲妹妹一样的童养媳,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更不知该如何处理了。听到媛儿的话,他下意识迈步向门口走,但又停住脚步。“你能下来吗?难道一直在房梁上?你现在住在哪里?”
媛儿摆摆手,苦笑着摇头:“我怕我脚站在你们沈国公府的地上,会尸骨无存。”
沈长言终于忍不住说话了:“那你还来?赶紧滚!”
“你让我滚?你让我这个母亲滚?你对得起你父亲吗?对得起你爷爷奶奶在天之灵吗?对得起我这些遭受的苦难吗?”
沈长言听到妇人这一连串的质问,他是真得恼了,反问:“你哪来的底气说这些话?我谁都对得起,反而是你来破坏了我们一家人的幸福,你对得起谁?就算你在我爷爷家长大,你跟我父亲已经分开三十年了,你凭什么来搅和我们的生活……”“长言,别说了,不管怎样,她是你姑姑。”
沈业泊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身份给媛儿。对此沈长言还是比较满意,叫姑姑那么她就是父亲的妹妹,这层关系他还能接受。媛儿却不高兴了,她不悦地撒娇反问:“为何呢?泊哥哥我是你结发妻子,你儿子应该叫我母亲。泊哥哥什么时候你及二房的人才能真正我们结发妻子这大房?”
她翻身从房梁跳下来,站在椅子上,然后从开着的窗户上跳出去,所有的动作行云流水,就像世外高手一样,眨眼间不见了踪影。“好本事啊。”
白芷忍不住轻呼。沈业泊却呆呆地站在那里,一脸纠结,压根就没有听到她的话。白芷冲着沈长言呶呶嘴,示意他好好跟父亲聊聊,而她则去看沈夫人。沈长言微微点头,带白芷走后,他沉声问道:“父亲,你们之间是真得?”
沈业泊这才回过神来,茫然地反问:“什么是真的?”
沈长言脸上现出复杂的表情,良久他才咬牙叹道:“你们那种关系。”
“我不记得有这事,那时她十四岁,我也不过十六岁,懂什么?而且喝醉了……时间过去那么久,就像儿时的记忆,都模糊不清了。”
沈业泊痛苦地抱着头,一脸的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