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皇帝开口说了这话,殿内就是一静。 能到殿上参加岁贺的官员,都不会是傻子,自然能感觉到情况似乎有些不对。 “皇上莫非是要宣布什么大事?”
几个大员更互相对视了一眼。 “宣旨吧。”
皇帝掀了下眼皮,看着底下这些人,淡淡说。 “是,皇上。”
赵公公应着,立刻有小太监捧着一卷黄绸圣旨过来,赵公公双手接过,往人前一站。 “段衍行接旨!”
百官队列中的段衍行只觉得脑袋嗡一声,脸色变得煞白,不敢耽搁,忙在队伍中出来,跪倒在地:“臣段衍行恭聆圣谕!”
才说完这句,段衍行浑身的血一冷,冷彻骨髓,瞬间,整个殿变得一片死寂,只听得大臣的呼吸声。 赵公公面无表情,声音不急不徐。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禁卫军统领段衍行,身从三品武官,掌管禁军,本应表率群臣,以身为则,孰料其罔顾皇恩,买官卖官,狎妓宿娼,谋财害命,谋害官员,以权谋私……朕深恶其罪,依律当严惩不贷,着令罢职去官,押入天牢,等候发落,钦此!”
这份圣旨中,共论段衍行七条罪,圣旨一念完,赵公公淡淡的说着:“拿下!”
守在殿中的侍卫一拥而上,只见一个侍卫毫不客气一挥手,三品官帽就被扫下,两人伸手一抓,当场把一个从三品武官给拖了下去。 段衍行身有武功,要是挣扎,几个侍卫未必是对手,可圣旨宣读罪状,他整个人都仿佛被抽干了力气,被拖着往外,更脸色苍白、腿都软成了泥,直到抬头,看到了正冷冷望着自己的皇帝,他才像从恍惚中清醒过来,大叫:“皇上,皇上,臣对您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臣冤枉啊!”
再想不到自己被下狱跟什么有关,那他就真白白混了这么多年。 皇帝眼睑微垂,木着脸,一动不动,看着他被拖了出去,只是看了赵公公一眼,赵公公身又弯了些,表示明白。 今天夜里,拷打完,就赐死这个段衍行。 “真是愚蠢,禁军是皇帝最后一道防线,谁都能和诸王勾结,就是禁军不行,哪怕只是一点苗头,都必须杀一儆百。”
“至于齐王,虽没有明里惩罚,但圣眷会下降不少。”
齐王是皇帝的儿子,其实平时再是胡闹,皇帝也是一时生气,却不会真正下降多少圣眷,但这次,却不一样了。 齐王也觉得心里一凉,刚才听见处置就知道不对,见着段衍行拖下去,也不由浑身激凌一颤。 一时间,殿内静的连根针都能听见,群臣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有的新进大臣是第一次亲眼见处置大将,想到平时段衍行英武又恭敬,一下子堕落成泥,不由心里一寒。 更有些大臣耳目灵通,听说段勤与齐王府陈管事碰头时被抓,看到段衍行在殿前忙碌还以为自己误会,结果皇帝当场发难,将一个从三品武官在岁贺现场拖下去,这足以说明皇帝已大怒,顾不得今日是重要庆贺了。 “将还一份圣旨也宣读了吧,宣读了,才好赐宴。”
坐在上面,下面这些大臣连同着自己儿子以及王公的反应,都被皇帝收入眼底,尤其自己三个成年儿子的神情,皇帝面上淡淡,仿佛方才一幕根本不存在,对赵公公说。 “奴婢领旨。”
赵公公很快又捧出一份圣旨,尖细着声音说:“代侯姬子宗接旨!”
“孙臣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自太祖建国以来,大郑以孝治天下,代侯姬子宗醇谨夙称,恪勤益懋,孝行成于天性,子道无亏,清操矢于生平,躬行不怠,实为宗室表率,授以册宝,晋其代国公,加食邑二千户,钦此!”
竟然封赏代侯为代国公! 还说其大有孝心?食邑增到三千五百户! 这已经不止小威胁,而对诸王来说都算大威胁! 要知道,一户一年可领0.75石,原本代侯是食邑一千五百户,也就是一年有1125石大米,差不多就是正二品的待遇,而现在是三千五百户,翻了一倍多,哪怕没有别的进项,光这些就已能让代侯……不,现在已经是代国公,就已能让代国公府生活宽裕许多。 更不用说,从代侯蹿升到代国公,这才用了多久? 仅仅是三个月不到。 虽说皇子晋升本来就快,但这也太快了,不过是一幅千福图而已! “父皇偏心!”
诸王都不由心里冒火,在底下微垂着头,才能掩住脸上的嫉恨之色。 当初他们受封时,可是一年年熬过来,从没像他们这侄子这样迅速! 不过是投机取巧罢了,蜀王跟鲁王都心中发紧,难道,这就是嫡孙的待遇? 太子的儿子和自己不一样? 倒是齐王,本是三个成年皇子中脾气最暴戾冲动那个,可因段衍行刚才被拖了下去,他现在早就已经心里发慌,哪怕是听到了苏子籍被封赏为代国公心里冒火,也不敢开口反对。 却没想到,齐王没开口,倒皇帝先开口了:“齐王,朕封代侯为代国公,你有什么看法?”
看法?自己能有什么看法?齐王被这么直接问了一句,心里已是一沉,勉强冲着上首的父皇一笑,说:“父皇英明,代侯绘这千福图,想必是花了不少心思,晋升代国公,儿臣没有意见。”
是没有,还是不敢有? 皇帝坐在上面,神色不动,只是淡淡说了一句:“那就好。”
这时,这对父子之间的气氛,实在是让外人看了就胆寒,原本兵部尚书弓歆还想向皇帝禀报边关摩擦的事,见状,顿时眼皮一耷拉,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句话也不说了。 就像王府管事向齐王禀报事也要看一看齐王心情一样,给皇帝做臣子,非只知闷头做官就成,也要揣摩上意,否则很可能立功反招祸。 今日显然不是谈论政事时,兵部尚书弓歆已想着换个时候再向皇帝禀报。 “赐宴吧!”
才一声命令,立刻钟吕齐鸣,乐声中百官谢恩,大小太监抬着方桌,在东廊下奔来,抬着三十桌已摆得整整齐齐的菜肴进殿、布座安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