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顾昭仍然像往常一样,站在旁边看洪野克力战群雄的时候,有两个面熟的东昊读书人走过来向她行礼,“阖君,不知道今天晚上您有没有时间?我们有个小小的聚会,希望您能够参加。”
顾昭露出浅浅的惊讶之色,“聚会?”
两个人向她深深行礼,“是的,这几日大家在仲帅府前经常见面,我等想要在一起交流一下读书心得。我等非常仰慕阖君的风采,希望阖君能够拨冗参加!”
顾昭又拿出了她交际时的矜持笑容,“这真是太荣幸了,不知道具体的时间和地点在哪里?”
两个东昊读书人都喜形于色,连忙把时间地点告诉了顾昭。顾昭点了点头,“好的,届时我一定会去的。”
两个人连连行礼,转身离开,又走到另外一个东昊读书人面前说起了什么,说话的时候,还回头看着顾昭。顾昭自然是看得出来,他们这是在用自己的身份声誉邀请其他人加入。不过她并不打算阻止,这本来就是她想需要的。她每天来到这里,可不是真的仅仅为了看热闹,而是想要观察,谁更适合成为杀死洪野克的“凶手”。晚上的时候,顾昭准时参加了这个聚会。聚会选择的地点是一家非常典型的东昊风格秘酒屋——这种秘酒屋只招待东昊人,从老板到侍者全都是东昊人,根本不接待北安人。顾昭几乎是踩着点到的,偌大的房间里已经有二三十名东昊读书人入座,留给顾昭的是一个上首的座位。“诸君!”
饮了几杯酒之后,坐在主人位置的年轻人开口了,“那个北安猪越来越嚣张了,这样下去,大昊的脸面都要被他败坏光了。”
“难道我们就这么看着他一个北安猪在仲帅府门前耀武扬威?仲帅知道了,岂不是觉得我们都是废物,反而把那个北安猪提拔上去了?”
顾昭记得这个年轻人就是洪野克的一名手下败将。他的身份有些特殊,乃是东昊皇族旁支,名为易兰敏学。从这个名字来说,也许他的父母对他的期待就是成为一名才子。说实话,作为一名东昊人,易兰敏学在诗书上的造诣,已经是非常不错了。可惜的是,他遇上的是洪野克,当时败得十分狼狈。易兰敏学的身份和才学在斗川关的东昊读书人中应该影响不小,他召集这么多人,显然是想要针对洪野克,而不是为了交流学问。这一点和顾昭预料的一模一样。顾昭相信,在斗川关的其他地方,也许还有不同规模的类似聚会。她抬起手做出饮酒的模样,用袖子挡住了自己嘴角的笑意。易兰敏学一提起这个话题,立刻引发了在场所有人的共鸣,不少人都开始咒骂洪野克。顾昭却没有说话。她就坐在易兰敏学隔壁,而且易兰敏学一直在暗中打量她,很容易就发现了她这种和大家不同的反应。易兰敏学大概二十五六岁,个头不高,一张脸像是鞋底子一样又瘦又长,他注视着顾昭,沉声问道,“阖君为何一言不发?是觉得我说得不对吗?”
他并没有放低声音,房间里大部分人都听到了他的问话,不由地都把目光转了过来。顾昭坐在位置上的姿势有些随意,如果是别人做出来可能会显得很无礼,但是她身材修长、容貌俊秀,却只显得洒脱。听到易兰敏学并不太友善的问话,顾昭的姿势也没有什么变化,反而是拿着小小的黑瓷酒杯在手指间随意转动着,淡淡地说道,“易兰君,仲帅的意图,其他人看不出来也就罢了,你不应该不明白啊。”
易兰敏学不甘心地咬了咬牙,“是,我知道仲帅这次举办的选才考试是为了笼络北安士人,为之后攻入北安得到士人的支持而打下基础,但是!”
“但是!这个被笼络的对象,也未必非得就是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洪野克!”
顾昭勾了勾嘴角,白皙的指尖拨动着黑色的瓷杯,眼睛都没有抬起,“但是洪野克就是故意这样表现自己的才华,如今他已经是斗川关北安士人中的佼佼者。”
“就是冲着他如今的名气,仲帅也必须给他一个好成绩,一个好职位。”
易兰敏学不甘心的就是这一点。“所以我才会这么愤怒!”
他几乎是怒吼道,“他有才华,等到选才考试的时候好好考试不就可以了吗?只要考中头名,就算是仲帅真的让他当了主簿,我也没有任何意见!”
“但是他不该利用我们,不应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我们当成踏脚石!”
“他想要踩着我们爬上去得到荣华富贵,就要承受我们的怒火!”
顾昭心道,那你们就不要跳出来与洪野克切磋,不就不会变成他的踏脚石了吗?既然切磋,就有胜负。难道只有你们能赢,洪野克就不能赢?易兰敏学的话似乎给了其他人一个充分的理由,他们七嘴八舌地嚷了起来。“对!好好地去考试不行吗?为什么非要当这么多人的面羞辱我等?”
“我觉得,他根本就不是为了考试,他就是故意想要往我大昊的脸面上抹黑!故意让人嘲笑我大昊无人!”
“没错!谁知道他是不是北安那边派来的奸细?万一他根本不参加考试,到时候一甩袖子,说大昊没有什么值得他看上的人才,不值得他去考试,那不是照着我们整个大昊的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这样的做法,根本就不是想要投效仲帅府!他肯定是包藏祸心!”
顾昭叹了口气,“那你们能怎么办?杀了他?若是仲帅发怒,你们能承担起这个后果吗?”
这一问,所有人都露出了惧色。仲客巍在东昊的声望太大,他们根本不敢违逆。易兰敏学突然说道,“我们怎么会杀了他?那不是让北安人抓住了把柄吗?”
“但是如果他自己在参加考试之前出了意外……”他瘦长的脸上浮上一丝阴险的笑,“比如说,不小心摔断了手,不小心瞎了眼睛,之类的,不能参加考试了,那也怪不得我们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