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意微愣,温容气息好像平稳了很多。这不可能是一夜的变化,除非一开始来顾家,温容就是装的。温容将药瓶递给琴意,“晚些,让画意喂她按时吃下。”
琴意略显担心,“可您……”“本座无碍,不必担心。”
温容扯了扯身上的披风,淡声说:“本座去见老师,你守在这里,不要让任何人打扰。”
“是。”
眼看着温容脸色白下去,气息也若有若无,琴意心下有个不可能的猜测。温容在装可怜……琴意立刻摇头否决。不可能,温容不会算计顾家,永远都不会。但如果是为了烈九卿,好像有这个可能……琴意猜来猜去,头疼了。温容到了后山深处的石窟里。石窟很隐蔽,门一关上,几乎和山体融为一体。看的出,这是专门做的密室。温容好久才缓步往前,越走身体越是紧绷,每一步似乎都用尽了力气。往前,烛火淡淡,是一整墙的排位,看上去触目惊心。隔了很远的距离,温容就浑身发抖,一步都不敢向前了。顾谦站在香炉前,眼睛湿润,望着排位哑声道:“小容,给他们上柱香吧。”
温容几乎将自己藏在黑暗中,低着头,看都不敢看。“我不配……”顾谦张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叹了口气。“十几年过去了,你怎么就还不明白,他们让你活下来,不是为了让你永远愧疚自责,是让你替他们好好活着。”
温容喉咙滚动,紧握的双拳青筋几乎要崩断。他没办法往里,叔叔婶婶所有人,为了护他所承受的苦难。女人被践踏,男人被侮辱,全族上下为了让他逃出去,承受了非人的折磨。特别是,那一张张人皮被剥下来做成一面面人皮鼓,一根根骨头被剔下做成人骨鼓锤时,他就永生不会原谅自己了。温容扶住了石壁才能站稳,他声音荒凉,“老师,我有罪。”
活着就是罪。顾谦心疼又无奈,“七年前,你把他们送过来时,什么都不说,过去了这些年,你还是不说。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什么都闷在心里。”
他点了柱香,“今年就还是我替你上香吧。”
“谢谢老师……”“可老师更希望有一天,你带着九卿来上香。”
温容瞳孔一颤,他喉咙滚动,“您……”顾谦苦笑,“你是我唯一的关门弟子,除了医术,我把毕生所学都教给了你。你以为,我真会拦着你?”
他望着这一排排的排位,目光松动。“我老了,没几年活头了,只希望子孙们都能在这乱世中幸福安康、平安顺遂,想来他们也希望你如此。”
沉默了一会儿,顾谦艰难道:“小容,仇可以慢慢报,人活着才有希望。所以啊,为了九卿活下去吧,这身功法就不要了吧……”说罢,顾谦走了出去。温容扶着墙的手臂不断颤抖,他缓缓靠在了墙上,试图站稳。他从前最想得到顾谦的支持,如今却害怕有了希望继续纠缠烈九卿。废掉功法可以多活上几年,可那时候,他恐怕连抱抱烈九卿的力气都没有了。温容仰头,看着最中间的排位。“父亲,灭族前,你放她走,是不是也是因为,你知道再也不能保护她了,所以给她最好的选择。”
他缓缓握紧掌心,低喃道:“可我不想和你一样,到死都想赌一赌,赌她会爱我一次,一次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