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1)

“评论两千、转发三千、点赞过万,浏览量都破百万了!”

“韩凯,这下你可出名了,苟富贵勿相忘啊。”

午饭后,消防站的宿舍里,新老队员们都凑在一起看韩凯的手机,纷纷发出惊叹。手机上显示的正是灌城消防的官方微博,最新的一条动态上,标题写着“超暖心!消防员爬上十米大树营救被困小猫咪”,配的正是那天韩凯问饭馆老板要的视频。视频里他爬树救猫的身姿格外潇洒,再加上猛男和小奶猫的对比反差萌,引得评论和转发里网友阵阵花痴:“消防员小哥哥太帅了吧!想嫁!”

“请问国家分配蓝朋友吗?我拿着爱的号码牌!”

“爱的号码牌+1”郑丰喜啧啧感慨:“我的妈,这么多妹子都想嫁给你,我承认我羡慕了。”

韩凯对这些评论倒是不怎么在意,他那天看到有人拍视频,就想到了用新媒体来宣传消防站、普及更多消防知识,一试果真奏效,心里不免得意,若有若无地瞥了瞥旁边床上坐着的苏海。苏海没到他面前去凑热闹,只不冷不热地吐槽了一句:“脚踏多条船违反纪律,你小心着点儿。”

“我是很专一的人,你可别乱泼我脏水。”

韩凯心说你就是嫉妒我的才华,挑眉回刺了苏海一句。苏海忽然一笑:“也是,毕竟没有恋爱经验,哪里有那么老道的手法。”

此言一出,班上的人顿时起哄:“韩凯,你没谈过恋爱啊?”

“这么帅一小伙居然没有姑娘喜欢?稀奇稀奇。”

韩凯朝苏海狠狠瞪了一眼,嫌他多嘴多舌。苏海洋洋得意地转回身,假装自己在这斗嘴之中又得一分。平日最爱玩微博、抖音一类社交软件的是王文斌,他看着那条微博,对韩凯多了几分佩服:“你们别说,韩凯这招还真有用,这都快顶上官博以前全部互动的总和了!可以啊,KPI超额达成。”

几个人吵吵闹闹地往食堂那儿走,正好跟二班的人迎面对上,听一人冲他们高呼:“哟,这不是‘救猫敢死队’吗!今天救了几只小猫咪啊?”

说话这人不忘回头跟身后解释:“你们不知道吧,三班把他们这回出警视频发微博上去,嗬,好多人点赞呢。”

韩凯眉头一皱正要开口,倒是郑丰喜乐乐呵呵挡在他们跟前,和气答复道:“咱们这‘救猫敢死队’哪有你们‘马蜂窝大队’好听。上回快报官博还转发你们的视频呢。”

经他提醒,二班那几个人似乎都想起日常摘马蜂窝的辛酸,纷纷苦笑着摇了摇头。刘子涛小声和韩凯道:“二班没别的意思,是真心在夸你,别觉得人家找茬。”

明明自己一句话没说,韩凯诧异对方居然那么敏锐捕捉到了他刚刚的反应。二班的人又寒暄了几句,看他们没吃饭,就把路让开,先行要走。他们班长走之前不忘冲刘子涛喊:“老刘,有机会交流交流这个宣传技术。咱们大家都把新媒体给学起来。”

刘子涛露出他拿手的老好人式表情,微笑着跟他们挥挥手。“这些个外号也太傻了吧。”

韩凯一边打饭,一面无比嫌弃地皱起眉,虽然上传救猫视频的是他,但他来消防站可不是只为了救猫救狗的,叫救火先锋队还差不多。马柏如跟在他身后劝道:“傻不傻不要紧,你让网友们看见咱们的工作才最重要。嘿嘿,留言那么多感谢我们消防员的,这些我们平日里可瞧不见呢。”

“是啊,关键,还有美女粉丝!”

一群人一边聊着一边吃着午饭,还没扒两口呢,就听熟悉的警报就在这时突兀地响起。一听见那声刺耳的长鸣,大伙儿便条件反射似的蹿了出去,韩凯连手机上的视频都没关,下一瞬间就嗖地到了集合处。三班的社会援助任务还没到结束的时候。这次的地点在开发区北侧的一片城乡结合部,刘子涛看了一下通讯记录:“群众报案说是有蟒蛇出没。如果情况属实,抓捕蟒蛇后,马上联系自然保护区。”

一听有蛇,王文斌脸色就变了,他缩在最角落,试图躲避刘子涛眼神。做班长的平日最了解队员情况,扫了一眼车上的人,立即做了工作安排:“方均、马柏如,你们两个人负责周围群众疏散。韩凯、苏海、王志刚、王国中,你们几个人跟我一块查看蟒蛇痕迹。王文斌,你机动。”

“是!”

车子一路风驰电掣,开了近一小时才到。这是一处新农村的自建民房,两层小楼配着整齐的红瓦白墙,还附带一个小菜园,报警的人是这家的老太太,拄着拐杖、戴一对老花镜,远远地就站在院子门前迎接消防员。头发花白、身材瘦削矮小的老太太看起来精神矍铄,连说带比划,向刘子涛描述那蛇的模样:“有这——么长,老大老粗一条蟒蛇,吓死个人咧!”

刘子涛听她说完,脸色顿时严肃起来,这种尺寸的巨蟒可不是儿戏,接着询问:“阿婆,你最后一次看见蟒蛇是在哪个位置?”

“就在这个院子里面呀!”

老太太随手宽泛地一指,摇摇头道:“然后就跑掉了,我也不晓得跑到哪个地方去了。不把它给抓到,我做什么都不安心的呀。”

无法确定具体位置,只能先广撒网,刘子涛宽慰了老奶奶一句:“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把蛇抓到的。”

随后立即指挥众人道:“拿好工具,分头搜索,发现情况先汇报,然后一起捕捉。”

“是!”

几人应声领命,人手一把一米二长的捕蛇钳,分前后院和一二楼各自搜寻,都小心翼翼、蹑手蹑脚,生怕打草惊蛇。草丛、菜园、厕所、衣柜、床底……地毯式地搜索了一大圈,五人重新回到院子里集合,都是一无所获,刘子涛皱起眉思索,韩凯无聊地活动着捕蛇钳,忽然道:“这几天灌城天气热,蛇是变温动物,超过35℃也会不舒服,如果外面找不到的话,很有可能是钻进洞穴里了。”

“那就得挖开看看了。”

刘子涛认同地颔首,但是挖哪里呢?总不可能把整个院子都翻一遍,他们倒是不怕辛苦,只怕会给群众增添麻烦。他想了想,还是继续去问那老太太,弯腰低头温言细语:“阿婆,您再仔细回忆一下,最开始是在哪里发现动静的?”

老太太眯起眼冥思苦想,忽而一杵拐杖:“哎呀,我想起来了。是在后面水缸旁边发现的。”

她迈着稳健的小碎步,把刘子涛一行人领到后院屋檐下的水缸旁,那里正好有一片阴凉,水泥浇筑起一片低矮的平台。苏海率先过去仔细察看,韩凯也不甘落后,两人几乎同时转头报告:“班长,这里的土壤确实有松动的痕迹!”

刘子涛再向老太太确认了一遍,屋檐下这一片凹凸不平的水泥板原本也是她儿子准备拆掉重修的,她肯定地说:“你们尽管挖开,把蟒蛇抓到就好了呀,没有关系的。”

王志刚是队里出了名的大力士,砸开混凝土的活儿顺理成章地交给了他,刘子涛借来老太太家里的锄头,拍一拍这个大块头的肩膀:“小心一点,蟒蛇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注意不能伤着了。”

这可真是难为人,不过王志刚还是老实地点点头:“嗯,没问题。”

说罢就握着锄头的木柄,双手举起来往下一砸。只听咔嚓一声,那看起来无比结实的混凝土地面就裂开了几条缝,王志刚再一锄头下去,裂缝又变成了碎块,露出下方原本的褐色泥土。苏海与韩凯都是当初在王志刚手底下吃过败仗的人,这会儿见着这一幕,二人颇有默契互看一眼,但又想到长期矛盾,立即又挪开了。还是苏海先小声嘀咕:“小王哥这一锄头要是砸到蛇,恐怕一条变两条。”

韩凯也跟着低声答复:“幸好人家老太太这是不要用的,不然这边拆完,不知道消防队得赔偿多少。”

外部的水泥这会儿已经全然清开,王志刚放轻了力道,开始翻土,刘子涛、韩凯和苏海则在一旁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对大蟒蛇实施抓捕。“哎,好像有东西!”

王志刚停下锄头,话音刚落,一只大灰老鼠就闪电似的从他挖开的土洞中窜出,韩凯和苏海同时做出反应,顺手就用捕蛇钳去夹那老鼠,竟恰好一头一尾,把那肥硕的灰耗子卡在了地上,吱吱吱地不断挣扎。日常竞争的两人对视一眼,空气中仿佛火花四溅,刘子涛看清被捉住的玩意是什么,哭笑不得地拿备用的麻袋将它装了起来:“这也算是意外收获了。”

一旁一向沉默寡言的王国中这个时候开口:“有鼠就有蛇。再往下挖一挖应该就能找到了。”

说罢便径直上前,戴着手套将老鼠拿走,韩凯和苏海又同时收回捕蛇钳,简直把两根长杆用得跟两把剑似的。王志刚还在扒土,扒着扒着就俯下身伸出手去摸,刘子涛正要提醒他注意安全,他便用手指捏起一团粉色不明物体,几人定睛一看,竟是只毛都没长齐的小老鼠!而像这样的小老鼠,那土洞里还有整整一窝。“哎呀,怪不得米缸都被啃了个洞,原来是有老鼠。”

老太太拍着脑门恍然大悟,原本是来捕蛇的消防员们先捕了鼠,将老鼠一窝端后,苏海忽然眼尖地在老鼠窝旁边看见了一截蛇尾:“蛇也在这儿!”

“这就叫‘蛇鼠一窝’吧。”

韩凯咧嘴一笑。虽然和苏海合不来,但该合作还是得合作,他正要上前去一起抓蟒蛇,刚走两步就看清了那蛇的真面目:那是一条不足拇指粗的小蛇,身形细长,看花纹和头部的形状,应该是无毒的菜花蛇。老太太一听他们找到蛇了,忙探头过来看,透过老花镜一瞅那小菜花蛇:“没错,就是它!”

“咳咳。”

韩凯忍住了没笑出声,心想你管这叫蟒蛇?这种小儿科还是让苏海来吧,干脆拄着捕蛇钳看起了热闹。苏海心里其实有些说不出的失望,但小蛇也是蛇,他还是尽职尽责地用捕蛇钳去夹那菜花蛇。可这蛇实在太细了,饶是苏海动作敏捷精准,一下子就夹住了它的七寸,它一扭身却仍能从捕蛇钳顶端的夹子里滑出来,像条泥鳅似的满地乱窜,根本夹不起来。刘子涛和王志刚看见这情景都忍俊不禁,韩凯也看得直笑:“苏海,你行不行啊!”

苏海不服气,一连又夹了几次,次次都以失败告终。眼看那小蛇就要溜之大吉,韩凯终于忍不下去,放下捕蛇钳,直接三步并两步上前用手抓。他的手速极快,一手捏头、一手掐尾,正把小菜花蛇拿捏得稳稳当当。他捉住那条蛇,故意在苏海面前晃了晃,笑得露出一口白牙:“这么小一条蛇都抓不住,苏海,你不是说自己妙计多吗?是不是没有认真跟我比啊?”

“那是它太细了,滑不留手——就跟你似的。”

苏海这时也想起自己竟忘了灵活变通,又让韩凯出了次风头,但嘴上还是不饶人,韩凯拧起眉:“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两个冤家还在这边斗气斗嘴,刘子涛已经和老人家说起了防蛇的注意事项:“您可以让孙子在网上买驱蛇药,会更划算一些。今天这条是菜花蛇,不是蟒蛇,也没有毒,现在我们把它带走,您可以放心了。”

老太太似懂非懂地哦一声,笑眯眯地向消防队员们道谢:“给你们添麻烦啦,谢谢你们帮我捉蟒……菜花蛇,口渴了没,要不要进屋喝口水?我这里还有鸡蛋,拿一点走吧!”

她说着就热情地邀请他们进屋,还拿出一篮子土鸡蛋,非要塞给刘子涛。刘子涛摆摆手,婉言谢绝了老人的好意:“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有困难就找119,您做得没错。”

王志刚拎着老鼠和蛇,韩凯和苏海总算消停下来,一行人向老太太告过别,驱车前往远郊的无人区域将小蛇放生——作为有害动物的老鼠,则按程序人道主义无害化处理,在放生菜花蛇时一同就地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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