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凤无忧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客栈里准备得也实在是太齐全了,各样铺盖都是新的还薰了香不说,连饭菜全都是她喜欢的。慕容毅和凤无忧在同一张桌子上,一见这菜就愣了一下,四凉八热,他们桌子一共坐了五六个人,却足有十二道菜,还不算后面的汤和甜品。他虽然是皇子,可是长年在边关向来勤俭,从来不会这么铺排,这些菜绝不是他点的,他身边的人知道他的习惯,也不可能会点,那剩下的,就只能是凤无忧那边的人。凤无忧直接看向聂铮,聂铮微一躬身道:“王爷怕王妃在路上吃苦,特意嘱咐属下照顾好王妃,因此属下就提前准备了一些。”
是吗?凤无忧目光虚虚地扫过聂铮,没说话。她出京之前和萧惊澜之间还有误会,萧惊澜真的会为她做到这一步?“秦王真是神通广大,此地离京已有三百里,秦王居然还照顾得到!”
凤无忧眉眼一抬,就见长孙云尉正冷着一张脸,不屑地看着桌上的饭菜。身为慕容毅最为信任的副将,这次调查长孙云尉也跟着一同出行,凤无忧记得他是长孙云初的哥哥,但也不知萧惊澜怎么得罪他了,他对萧惊澜总是百般不顺眼。“既然长孙将军这么看不上,那别吃不就好了。”
凤无忧淡淡说道。虽然他是云初的哥哥,凤无忧也没有处处让着他的道理。“不吃就不吃!”
长孙尉冷哼了一声,直接就到别的桌子上,和侍卫们一起吃。慕容毅微微皱了下眉头,道:“云尉性子直,你别与他计较。”
凤无忧轻淡一笑,完全不放在心上。“毅王爷要过去吃吗?”
“既然有美食,何必再去忍受粗食?本王就沾一沾秦王的光。”
慕容毅拿起筷子,不客气地夹了一筷子。凤无忧这才笑了一笑,心知慕容毅是怕她自己一个人吃孤单,而且他若是离开,还会给其他人造成两不和的印象。这份好意,凤无忧心领了。吃好饭,凤无忧回到房里就再一次被震撼了,房中水汽氤氲,竟然连洗澡水都准备好,水里还有花瓣。“小姐,这也太周全了吧!”
纪卿张大了嘴,他真是弄不懂秦王到底是什么意思,明明对小姐那么冷漠,可是这一路上,又照顾的这么周到。凤无忧伸手在水中晃了晃,道:“你出去吧,送都送来了,洗洗也好,等到后面到了边关,能不能洗上澡都不一定。”
待到纪卿出门,凤无忧除去衣服,慢慢浸入水中。温热的水流包裹全身,凤无忧的思绪也逐渐飘远,这一去边关,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情,但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她都会回来的。至少,她一定要亲自回来对萧惊澜说那些话才行。“聂统领……”在凤无忧不知道的地方,聂铮正守着她,他坐在屋檐上,目光如鹰一样地看着四周,以确保绝没有任何人会在凤无忧房间的周围。听到声音,他动也没动,淡声道:“东西王妃吃了,水也用了,你们没事就退下吧。”
暗处的人沉默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没说出口,一起退下了。因为时间很紧,第二日一早凤无忧就起身,继续骑马前进。他们保持着每天三百里左右的速度前行,前几日还有市镇,可以住店,到了后面几日,就只能在野外凑合一下。凤无忧这里的待遇仍旧极好,有店的时候就把一切准备齐全,没有店的时候,聂铮也总能弄到不错的野味和蔬菜。要知道出门在外,野味好找,这蔬菜可就不容易了。尤其在野地做饭没有那么方便,一锅肉汤里能放上一点蔬菜,简直就是绝世美味。长孙云尉一开始的时候一直对凤无忧很看不顺眼,可是几日下来,却忍不住有所改观。因为要赶路,他们每天都要骑五六个时辰的马,这么长的时间,就是训练有素的骑兵也会受不了,可是凤无忧居然一声都没吭,每天和他们同起同歇,一句抱怨也没有。长孙云尉本以为凤无忧是个娇小姐,一路上肯定有很多麻烦,但万没想到凤无忧性子居然这么坚韧,而更让他意外的是,她竟然真的能坚持下来,状态比他们带出来的一些侍卫还要好。要知道,慕容毅的侍卫可都是沙场历练出来的百战坚兵,凤无忧居然能和他们比肩,长孙云尉对她的敌意自然去掉不少。其实凤无忧也累,但一来这种程度她还承受得住,二来这次去燕云主要是为了萧家军的事情,若是她这个王妃叫苦连天,只会让人看不起。如今出门在外,她这个王妃代表的就是秦王府,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掉了秦王府的面子。一连赶了八天路,这天晚上休息的时候,慕容毅道:“无忧,明日我们会正式进入边关地界,不过我们不急着去义阳,先在周边的村镇里转转。”
这个建议正合凤无忧的意思,萧家军叛乱是义阳报上来的,如果他们直接去义阳,听到的只能是折子上的那一套。就是慕容毅不说,她也打算从周围的村镇查起,没想到慕容毅和她想到一处去了。点了点头,道:“听将军的。”
几日相处下来,凤无忧和慕容毅之间的气氛比刚出京时融洽许多,慕容毅叫凤无忧无忧,凤无忧也把称呼从王爷换成了将军。还记得初次见慕容毅的时候,凤无忧就故意叫他将军,对凤无忧这种军人出身的人来说,将军永远都是比王爷更亲切的称呼。这一夜又是在野外安顿,到了第二日,走了不过两三个时辰,就远远看到了一个小小的集镇。靠近边关,这样的集镇数量也随之变多,都不算很大,但都位于交通要道,南来北往的人不少,因此也还算得上繁华。凤无忧和慕容毅一行人进入集镇并没有花什么力气,这样的集镇向来都是从京城方向来的人查得松,而从关外方向来的人查得紧。凤无忧几人虽然衣着普通,但身上自有一种贵气,这些盘查的士兵只是看了一眼,验过通关文书,就把他们放了进去。入城之后,凤无忧几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分头在城中各处去转一转,什么街市,骡马场子,杂耍巷,都安排了人。可转完之后,凤无忧的面色明显变得难看。几乎整个镇子都在说萧家军叛乱的事情,在他们的口中,萧家军几乎成了十恶不赦的匪徒。什么强抢民粮,滥杀无辜,纵火行凶,简直无恶不做。甚至还有人说,萧家军的人尤好女色,一个村庄中但凡有十二岁以上的女子,都被他们抓去,充作军妓。人人谈起萧家军都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仿佛恨不得把他们碎尸万段。“我早就知道,萧惊澜那种伪君子,带得出什么好兵?众口昭昭,秦王妃,这次你还有什么好说?”
长孙云尉去的是奴仆市场,那里好些人都是家破人亡之后为了讨口饭吃不得不把自己卖掉,他听到的消息尤为惨烈。话音方落,只听一声出鞘声响,聂铮居然拔出了刀,直指着长孙云尉。长孙云尉愣了一下,随即冷笑道:“怎么?想打架吗?本公子可不怕你!”
一时间,剑拔弩张。忽然,一只白嫩的小手按上聂铮的刀,硬是把他的刀给按了下来。聂铮眉目紧皱,凤无忧这是什么意思?她也相信长孙云尉说的,所以要息事宁人吗?“哼,这就对了,萧家军做得出这种缺德事,难道还不许人说?”
“云尉,不得无礼!”
慕容毅终于开口,方才是凤无忧的人先动手,所以他没有说话,可是现在长孙云尉说的也太过分了。长孙云尉很不服气,不过他向来听慕容毅的,因此还是住了口,只冷笑地看着凤无忧。“无忧……”慕容毅想要解释两句,却看到凤无忧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多说。他眉头微皱,就见凤无忧往长孙云尉的方向走了几步。“长孙将军,你敢不敢和我打一个赌?”
凤无忧素着眉眼,淡淡地说道。这种时候打什么赌?长孙云尉根本不把凤无忧看在眼里。“秦王妃想赌什么?”
“就赌……萧家军的清白与否。”
“怎么赌?”
“若萧家军是清白的,长孙将军就亲自去秦王府请罪,承认你长孙云尉有眼无珠,这么些年来,都怠慢了王爷。”
长孙云初说过,因为镇国公长孙老将军总是拿萧惊澜和长孙云尉比较,所以长孙云尉才对萧惊澜百般看不顺眼,那现在,就要让长孙云尉亲口承认他就是不如萧惊澜。长孙云尉被戳中心头痛点,眼睛都红了,也不顾慕容毅在一侧皱眉,气势汹汹地道:“好,若是萧家军清白,本将军必会登门请罪,可……若是你输了呢?”
“若是本王妃输了,便三步一叩,从城门直叩到紫禁城门,代萧家军向天下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