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这样,凤无忧也叹了口气。她不是故意吓唬千月,方才,实在是气上头了。伸手把千月拉起来,道:“去吧。”
她也没安慰千月,因为语言有时候是很苍白的。但她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足以让千月安心。凤无忧还肯让她做事,这就说明她原谅自己了。若是凤无忧不要她,那就根本不会让她做任何事。这就是亲疏。而且凤无忧还有一个很好的习惯,就是不算旧账。她若是原谅你,绝不会只原谅一件事情而不原谅另一件,而是,一旦摆出原谅的姿态,那你之前犯下的所有错误,她都不会再翻旧账。这就意味着,她连先前自己和千心瞒着她的两件事情也不会再追究。心头大石落去,千月顿时精力充沛。她和凤无忧一起往后退了一段,退到东林兵人少的地方,立刻就去找自己需要的草药。凤无忧对药也有了解,一起帮着寻找。这些药不算难寻,但也不算常见。好在,东林的山多,林密,天材地宝也多,那几种在别处难寻的药草,在东林的山里却根本不算什么。再加上,千月幼时就生活在这里,对这片山林很熟,就算有一两味一时找不到的,她也能用别的药草代替。很快,药材就找全了。“这些东西就够了?”
凤无忧问她。千月手中的东西实在不多,只有几小盒经过处理的药草药汁和她自己身上带着的小工具。这东西比起千心每次易容时候摆得满桌满地的东西相比,实在是少得太可怜了。“想要化得一模一样不可能,只能弄个大概。”
千月道:“属下的易容术比千心差得远。”
“大概就可以了。”
凤无忧摆摆手:“我们又不是要到他们老子娘跟前去,现在天又黑,大差不差就行。”
听凤无忧这么说,千月也微微放下心。东西准备好,天色也变得比方才更黑了。这会儿已经是半夜,快要三更,是人的注意力最涣散的时候。凤无忧和千月两人潜行接近东林士兵营地,在不远的地方停下,猫在草丛里盯着他们的动静。不一会儿,那个营地里就有了动静,有两个人走向放哨的人,说了几句之后,就出了他们宿营的地方,一直往林子深处走去。好机会,人数也刚刚好。凤无忧做了个手势,千月立刻跟上她,一起悄悄跟上那两人。那两人走得并不远,但离营地也有一点距离。还没有走近,就听到一阵哗啦啦的声音。千月一开始没明白这两人为何出营,只是凤无忧让她跟上,她就下意识地跟上。可是听到这声音,她却全明白了。这两人,是出来小解的。顿时,她的脸嗖一声红了。武功再高,她也是个未出阁的女子,跟男人打过再多的架,也没见过男子小便。此时她们已经离得很近,都能看到那两个背对着树不断抖肩的背影了。真是不消停,尿就尿,抖什么?她在心头暗骂着,下意识转开目光,可却看见……凤无忧的神情没有一丝异样,目光专注地盯着那两人。仿佛,她根本不知道那两人是在做什么,又或者,就算是知道了她也不在乎。一瞬间,千月羞愧了。和王妃比,她真的差得太远。也不想想她们现在是在做什么,竟然还在意那种小事。顿时,她也把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赶走,一样盯着那两人,等待着下手的好时机。这个时机很快到了,就是他们提裤子的时候。男人在这个时候,警觉性总是很低的。凤无忧又是一个手势,弯腰冲出去。她们要做的事情很多,既要放倒他们,又不能发出任何声音,还要照着他们的脸完成易容等一系列事情。时间紧迫,容不得耽搁。她冲到其中一人的身边,突来的声音让那人下意识转头。“你……”身后居然有人,他当然要问一声,可还没问完,脖颈上就是一疼,紧接着就晕了过去。而另一边也是一样,凤无忧解决了一个人的时候,千月把另一人也解决了。这两人倒的地方,正好是他们刚才施过肥的地方。森林里的土本来就松软,被尿一浇,就变成稀乎乎一团。千月皱着眉,一脸嫌弃:“幸好我们不用换他们身上的衣服。”
他们现在本身穿的就是东林士兵的衣服,是在溶洞里的时候拿出来换上的。这两人因为倒在尿水上,衣服全被蹭的都是尿和黑泥。若是需要换上他们的衣服,那千月觉得自己宁可去死一死。凤无忧本来没想这么多,被千月一说,也觉得心里有点不适了。不想再在这里多呆,凤无忧抓着一个人的领子往远处拖。“动作快点,把他们拖到别人看不到的地方。”
片刻之后,东林营地的哨兵看到两个人一前一后从林子里出来。离着老远就笑道:“你们怎么去那么久?该不会是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去了吧?”
这是军营里的荤话,意思是这两人是断袖。凤无忧听了眉梢微挑,竟有种怀念的感觉。她和这些人前后隔了近千年,可是没有想到,这军营里的荤话却是一脉相承。她在部队里的时候,男兵之间开玩笑,也不过就是这种。“去你的,肚子不舒服。”
凤无忧压低了声音,又故意说得含混。“别遮掩了,还不如承认算了,你们两个,谁在上谁在下啊?”
这一次凤无忧干脆不回话了,只是捡起一块石头向那两个哨兵扬手就扔去。哨兵嘻哈笑着躲开,却也轻轻松松就把他们两人放入营中。千月一直都跟在后面,被哨兵开玩笑的时候,她差点以为要漏馅了,可没想到王妃这么简单就应付过去。而且,王妃懂得真多,连这种军营里的荤话都懂得。她看着凤无忧,对她更是崇拜。不过,光进营也没用,还得找到那两人住在哪座帐篷才行。若是走错了,一样要被拆穿。可,那两人昏迷着,根本就没办法告诉他们任何事,这接下来,又要怎么办?千月发着愁,但凤无忧却好像完全不在意,带着千月就往一座帐篷走去。千月急得差点要开口叫凤无忧,总得先辨认一下吧,这万一……走错了怎么办?而就在凤无忧快要到一座帐篷跟前的时候,忽然这帐篷附近的士兵叫了起来:“曹彦,丁鲁,你们两个瞎走什么?你们的帐篷在那边呢!”
一边说,一边伸手指向不远处的另一个帐篷。“在你这睡一夜又怎么了?这么小气!”
被人指出帐篷,凤无忧也没道谢,反而埋怨起人家。不过,她的脚步却是开始往那个方向转。“呸!你要是不怕你们什长罚,那就尽管过来睡。”
凤无忧一边走一边说:“你们帐篷臭得和猪窝一样,你请爷爷都不过来。”
话音落下,人也走远了。千月几乎起了一身的冷汗。她以前也执行过任务,心理素质可说是相当不错。不过她以前执行的任务大多都是暗杀,只要藏在暗处,保持心如止水,做到一击必中就好。像凤无忧这样行走在敌阵之中的经历,她从来没有过。“王妃,你怎么知道他会告诉你?”
走远了,千月小声问道。她刚才真的快要吓死了,王妃这哪里像在敌营?简直比自己家还自在好吗?按千月的想法,在这种地方应该能不开口就不开口,以免露出破绽。可是凤无忧不仅开口,还敢埋怨人家,占人家的便宜。而那些应该被冒犯的士兵,却一点也不在意。凤无忧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地道:“他们在这附近到处搜寻,营账都是临时扎的,找不到自己的帐篷有什么可奇怪的?再说又是半夜起来撒尿的,不清醒头脑发懵更是正常。”
至于和这些士兵的相处方式,那就更简单了。还不是和前世一样?她前世怎么和她那些战友相处的,现在照搬就是。千月虽然是云卫,但说到底仍是萧惊澜家臣般的角色,训练和军队中的完全不同,这种军队中的相处和生活方式也是她完全没有经历过的。两个人顺着方才的士兵指引的方向很快到他们应该在的帐篷,此时天将亮未亮,正是人最困的时候,光线又不好,居然没有任何人怀疑他们。帐篷里面的士兵睡得东倒西歪的,一个个打着酣,还有一股汗臭味。一进去千月就皱起眉,凤无忧这样的身份,怎么能在这种地方睡觉?还和这么多男人在一起?“主子,我们要不别睡了。”
她强忍着心头的不适说道。“为什么不睡?”
凤无忧却是一点异样都没有,自顾走到一堆人中空下来的两个位置。很明显,方才这两个士兵就是睡在这里的,其中一人想要上厕所,碰醒了同伴,同伴干脆也陪着一起去。她看了千月一眼,道:“你算算,我们多久没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