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无忧说完这话就打算转身回去。但还没走,哈兰就急声道:“凤女皇,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说的太理所当然,凤无忧一直压着的火一下就起来。她豁地转身,盯着他问道:“你不知道我已经成亲了吗?”
她费了多大劲才嫁给萧惊澜啊?而且这男人又是最爱吃醋的那种,就不能让她过两天安生日子吗?这些人怎么尽给她找不自在。“那又如何?”
哈兰当即说道:“天神旨意,凤女皇注定是草原大妃,先前就算有所婚约,也不过是大妃归位之前的考验。又或者……”哈兰想了一下,像是突然想明白了:“凤女皇是在担心你已然嫁过人,所以大汗不会接受你?若是如此想法,那凤女皇完全不必自卑,我们草原上,从来不在乎这些!”
自卑你妹!凤无忧简直想爆粗口。不过,她现在是燕云皇后,要注意形像。她冷声说道:“哈兰大人想多了,本皇对目前的婚姻状况很满意,无意换人。”
说着话,又将手往萧惊澜胳膊里一挽,说道:“我的夫君就在此,哈兰大人也长着眼睛,倒是说说看,这天底下还有什么男人,能比我夫君更优秀?”
拓跋烈?再给他贴层脸皮他也说不出这样的话。天下人又不是没长眼睛。看到凤无忧神色坚定不似玩笑,哈兰的面色终于变了。他整个人从先先前那种喜气洋洋的状态中冷静下来,仔细地看着凤无忧。“凤女皇,你当真不打算听从天神旨意,嫁给我们大汗,成为草原大妃。”
凤无忧道:“不错。一丝,半点,都没有这个意愿。”
“凤女皇,你最好还是再想想。”
哈兰冷声说道。哈兰在拓跋烈的臣属班子里并非是那种铁血类型的,相反,是温和派,而且是很听话的那种。可是现在,他却对着凤无忧冷起了脸。“用不着想。”
凤无忧毫不犹豫。“这老头,怎么这么啰嗦啊?”
千心都有些不耐烦了。皇后娘娘已经说的这么清楚,可他还在这里胡搅蛮缠。难不成年纪太大,耳背?她转过脸,想从燕霖那里寻求一点认同……倒也不是特意的,只是方才他们两人一起走来,现在也是他们两人站的最近。可是一转头,却发现燕霖神情严肃,一脸戒备地看着前方。难道这些人还有什么后手不成?千心的心头一下紧张起来,头脑也变得灵活,立刻去看萧惊澜。方才娘娘可是坚定不移地认可了皇上的身份,以皇上的性子肯定会高兴的。就算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可是眉梢眼角的笑意,却绝对是藏都藏不住。可是此时,萧惊澜脸上却并无笑意,反而如燕霖一般,带着几分严肃。“不必在这种事情上费心,我们回去吧。”
就在千心看着萧惊澜的时候,萧惊澜低声对凤无忧说了一句,牵着她的手便打算把她带回去。凤无忧也觉得今天这场闹剧简直莫名其妙,一点也不想在这里多呆,便顺着萧惊澜的力道跟着准备回帐篷。她昨晚跑了一夜,现在可还困着呢。可,才刚刚转身,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厉喝:“不敬天神者,生不得其乐,死不得其所,不得好死!”
凤无忧身子一凛,还未等她做出什么反应,萧惊澜已经豁一下转过身去。他锐目如箭,直直盯着哈兰,轻声道:“你再说一遍。”
哈兰下意识后退一步。他的年纪已经大了,对当年萧惊澜纵横草原的事情当然知道的很清楚,可是那时候,他终究没有正面面对过萧惊澜,所以,虽然听说过许多他可怕的传闻,但心里多少以为,那不过是有人夸大而已。可此时,萧惊澜不过一个眼神,他却像是全身上下都置身在刀剑丛里,前后左右动弹不得,仿佛只要动上一动,就会立刻粉身碎骨。他背上一片寒凉,可是事关天神,却又不肯轻易妥协。他看着萧惊澜,强硬说道:“此话又不是我说的,草原传说,历来如此!”
他所说的天神,与凤无忧父后楚轩的那个天神,并不是一回事。草原历来就有天神的传说,楚轩当年到了草原,正赶上草原雪灾,他用自己所知的技术救草原民众于水火之中,草原人便认为他是天神派到草原的使者,专门来拯救他们,因此把他当天神给供起来。楚轩虽然知道这么回事,但并没有反驳,毕竟在草原上,有这么个身份行事会方便许多。于是一来二去,一边真心崇奉,一边无心反驳,他就真成了天神的化身。这也是为什么,凤无忧并没有说出楚轩是她父后的事情。就算说出来,这些草原人,也根本不会信的。他们只会相信,天神完成了拯救他们的任务,于是就又回到天上去了。而绝不会相信,那个天神只是在草原呆烦了,于是到处游历,还顺道谈了个恋爱结了个婚,甚至连女儿都有了。凤无忧如果真说出天神是楚轩,楚轩又是她父后的事情,那只会给她自己惹麻烦。说不定,都等不到今天,说出的当场,就会被草原人以不敬天神的罪名,直接要对她动手。此时哈兰口中的天神,明显不是楚轩,而是他们那个更古老的真正崇奉的天神。在草原的传说里,天神的旨意是至高无上的,必须要被遵守,只要有人不遵守,那就是罪大恶极,天神会降下最严厉的灾厄来惩罚他。凤无忧环顾了一眼,发现,不止是哈兰,现在帐篷外面站着的所有人,全都用一种既不解,且嫌恶的眼神看着她。天神的旨意,怎么可以违抗呢?何况,这一次天神的旨意又不是坏事,是要让她成为神选大妃。一旦成为神选大妃,就意味着和大汗一样权柄,拥了半个草原,同时,还将拥有大汗全部的爱。这样的事情,这个女人不仅没有感激涕零地接受,反而斩钉截铁地拒绝,她若不是脑子有病,就一定是与天神作对的恶魔。“天神必会降罪给不遵旨意的人。”
“违背旨意,必遭报应。”
周围又接连响起了几几声,却都是和哈兰所说大同小异的话。哈兰大概完全没想到有人会不把天神旨意放在眼里,面上早就没有了方才来时的殷勤。他挺直了腰板,拖长着声音说道:“凤女皇还是再想清楚一些,若你当真不把天神旨意放在眼中,那么从此之后,所有草原子民,都将视你为敌。”
凤无忧的瞳孔瞬间缩了一下。哈兰说的这句话,并不只是说说而已。草原向来重视这些盟誓言,视凤无忧为敌的意思,就是从此往后,但凡草原人见到凤无忧,见则杀之,无有例外。这是……在威胁她?凤无忧的眼睛细细眯起。她总算是知道拓跋烈给她挖了个什么坑了。他在利用整个草原的势力,向她施压。这种时候,凤无忧本来应该很生气,可结果,她却笑了出来。楚轩啊楚轩,坑女儿人设永不倒。她永远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楚轩会突然跳出来坑她一把。一块玉佩,本是想着能不能带来些便利,结果,却把自己坑得这么惨。凤无忧一笑,那些北凉的人更不满意了。“凤女皇,你这是什么意思!”
哈兰怒声道:“天神旨意很好笑吗?”
凤无忧没说话,却伸手从腰里一拽,把原本系在那里的天神玉佩用力扯了下来。她想做什么?帐篷前的北凉官员们都瞪大了眼睛。难道,她是回心转意,想要带着玉佩去找大汗了吗?正在他们思索的时候,忽然……啪!一道声音,清脆地响起在众人耳边。随着声音,碎片飞溅,一块好好的玉牌,瞬间已经四分五裂,飞得到处都是。“你……”哈兰大惊。那可是天神玉牌!凤无忧,竟把天神玉牌给砸了!草原土地软沃,尤其现在夏季水草正丰,一把砸下去,是绝砸不碎的。可是每个草原民族骑马,每个营地附近,总有几个拴马桩,这拴马桩,可大多是坚硬的石头做的。凤无忧砸玉牌的时候,正是甩手扔向附近一处拴马桩。脆弱的玉牌和坚硬的拴马桩一碰,哪里还有幸存的道理。“凤女皇,你这是何意?”
“何意?”
凤无忧眼风一瞟,冷然说道:“你们的天神,与我何干?”
“你……”哈兰想要说话,可是看到凤无忧周身逼出来的气势,却硬是一个自也吐不出来。凤无忧轻轻撩了一下自己腮边的鬓发,忽地轻轻一笑。“我的神,只有我自己。”
……王庭深处,拓跋烈书房。“大汗,我们真的不去看一看吗?听说已经闹得很厉害了。”
术仑一脑门子汗水,擦都擦不干净。这凤无忧,怎么就这么能惹事,居然把天神玉牌都给摔了。现在,好多人都已经围到了他们的帐篷附近,只是,碍于萧惊澜的凶名,还有拓跋烈没有发话,所以只是高声叫嚷,没敢采取进一步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