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人叫了出来,其他人再仔细一闻,也就都有那么点察觉。这手掌之上,似乎是有一点点酒味,只是,极淡极淡,若不是凤无忧指出,他们估计根本感觉不到。“就是酒。”
凤无忧道:“这一大桶清水之中,大约加入了一杯米酒。”
“这酒就能使他的手掌变蓝?”
这诡异的蓝色,他们可是从未见过。“酒自然不能使他的手掌变蓝,可,他用来毁坏风炉使用的某种药物,却正好可以和酒发生反应,变成蓝色。”
凤无忧盯着孙六,冷然道:“为了今日之事,他定然绸缪许久,可是他不知道,他使用的那种药物极为细微,一旦沾在手上之后,就极难清除,就算用水洗涤多遍也没有用,除非随着时间流逝,自然消退。而想要让这种药物完全消退,至少也要十五日左右。”
不过,想令这种药物不和酒发生反应,却也是有别的方法的,贺兰酒先前想直接让人以酒浸手,凤无忧担心这人知道破解的法子,才拦住了贺兰玖,弄出了这么一场大戏。用那什么鼓声的说法麻痹了他的神经,却在洗手的水里做了文章。那人想必也没想到这世上有人会如此了解渌晶粉,又或者,他可能根本不知渌晶粉沾酒会变蓝。但不管答案是哪一个,最终的结果都是,他毫无防备的在含酒的水中洗了手,也成功地暴露了自己。凤无忧并未说出渌晶粉的名字,也未说出其他的细节,只大概让匠师们了解是怎么回事就行。渌晶粉这种药物,还是像先前一样,只有少数人知道就好,免得知道的人多了,反而拿去害人。“他处心积虑,就想在本皇到来的时候给本皇一个重击,可是没有想到,本皇运气好,偏偏没有在他算好的时间内到兵器坊。可是他的药物已经放了,爆炸也已成板上钉钉之事。诸位不妨想一想,风炉爆炸的时候,这个人在何处?而他又本该在何处?”
这么一问,立时有人想起来,大叫道:“他本来应该就在风炉附近,可他却说肚子疼,正好在风炉爆炸的时候去茅厕了!”
人有三急,这本是十分正常的事情,可是当此时被凤无忧指出来之后,却立刻变得没那么正常了。为何他早不去茅厕,晚不去茅厕,偏偏就在风炉爆炸的时候去茅厕?风炉附近的匠师们都死伤惨重,可唯有他,完完整整地逃过一劫。“混蛋!”
匠师中有一人忽然冲上去,扬着拳头就砸向他:“我哥哥素日与你那么好,你竟然害他!”
他的哥哥是与孙六搭班的,又住在同一间,一向关系极好。可是这一次,却因为炉水飞溅,生生烧穿了一只胳膊。伤成这样,以后是再也休想做匠师的工作了,这简直就是断了他哥哥后半辈子的生路。如此大事,焉能不恨?只是,他还没有打到,就被程丹青指挥人拦住了。此人炸毁风炉,意图谋刺凤无忧,必须查出背后主使才行,若在此时被人打死了,那岂不糟糕。那人被拉着,仍旧气到眼睛泛红,可无论如何也挣扎不过去,也就只能这么死瞪着孙六。芳洲子民们看着风无忧自信从容的样子,听着她条理分明娓娓道来,目光中俱都露出崇敬之色。“陛下英明!”
“银鱼庇佑,陛下圣明!”
到了此时,他们哪里还不知道,并没有什么银鱼降下的指示,都是凤无忧设下的计谋。可是这不仅没有影响他们对凤无忧的崇拜,反而,让这种崇拜更添了一层。毕竟,只有天选的银鱼帝女,才会有这样的智慧,能抓住这么狡猾的凶手。芳洲子民们对于银鱼的崇拜,外地的匠人们向来是不屑一顾的,可此时,却也什么都说不出来。他们早不不可能再去追究什么鼓声的事情,因为事实证明,凶手就在他们当中,而且凤无忧真的把他抓住了。倒是凤无忧看着他们微微一笑,温声安抚:“今日之事令各位受惊了,但请诸位放心,本皇先前所说之话仍然做数。诸位只要愿意留在芳洲继续助力,所有我薪俸皆僧一倍,算是本皇为诸位压惊。”
此语一出,这些外地匠人们且惊且喜。他们未曾想到,他们先前那般质疑凤无忧,竟还能得到这样的待遇。又听凤无忧道:“我芳洲也是好客之地,只要诸位不存恶心,不意欲不利芳洲,芳洲自然是欢迎诸位的。”
这番话更是安了这些外地匠人们的心,原本因着今日之事萌生了去意的,此时也纷纷动摇,思忖着要不要再留下来看看。而凤无忧此时已不再去理会他们,只是令程丹青把人都带回去,今日放假,好生休息。待人散尽,她才向孙六走去。“说说吧,是何人指使你前来?”
凤无忧问道。她心中其中有些答案,只是不听孙六亲口说出,到底不能确证。孙六看了一眼凤无忧,忽然一咧嘴,笑了一下。这一笑,顿时令凤无忧生出不妙的预感,她急道:“阿玖,打他的胃,让他吐出来!”
贺兰玖先是一怔,接着瞬间明白了凤无忧的意思,当即一掌击向那人胃部……可是到底迟了,那人唇角一斜,一道黑血从唇边逸出。而他就带着这样的诡异笑容,重重歪向一边。贺兰玖看了一眼,气道:“这混帐竟然早就服了毒药,和风炉那里一样,用东西包裹着,延缓了毒发时间。”
在这段时间内,若是无事,他就把解药服下去。而若是他万一暴露,那就任由体内酸液腐蚀毒药的包衣,等着毒发身亡。他方才被贺兰玖抓住之后一直不曾说话,并不是什么真的老实,而就是在等毒药包衣融化。贺兰玖将这人扔在地上,晦气道:“把他弄到一边去,本神子看了生气!”
一侧的芳洲士兵知道贺兰玖和凤无忧的关系,闻言正要上前,忽然被凤无忧止住:“且慢,别动他!”
一面说,一面还拉着贺兰玖也往后退了几步,远离了那具尸体。刚退开没有几步,就见那尸体忽然冒出一股淡淡的青烟。随即,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一滩脓水。不止人化了,就连衣服沾着那脓水,也一并化干净了。直到地上什么也没有,青烟才渐渐止息。贺兰玖面色铁青,凤无忧则是挑了挑眉:“果然是风雨楼,还真是夏傲的手笔。”
她早就想着,夏傲恐怕不会轻轻松松就离开,总该要留下些什么。现在看来,果然。只是,这人的性子着实阴狠,他居然在数月之前就在兵器坊中埋下了钉子,也许他埋下这颗钉子的时候,根本就不曾想过要怎么用,只不过觉得这里是凤无忧的地方,应该留下点什么而已。这一手看似闲棋,可一旦如凤无忧如今日一般靠近了兵器坊,这颗闲棋立刻就变成了杀招,甚至险些真的伤到凤无忧。“那个阴险小人!”
贺兰玖面色铁青。他是真的极为恼怒。他自认有他守在凤无忧身边该是万无一失才对,可如今在夏傲的手段之下,哪怕他就在这里,还是差点让凤无忧受到伤害。若不是凤无忧肚子里的小东西闹腾了一番,这一次,凤无忧真的凶多吉少。说凤无忧这条命是被她的孩子所救,也完全不夸张。“看来最近要小心了。”
凤无忧道:“虽然交手不算多,但以我对夏傲的了解,他不会只留下这一颗棋子。”
神殿那场攻防战,是凤无忧到这世上以来打得最为艰苦困难的一战。并不是因为那一场战力的战力悬殊有多大,仅仅是因为,她所有的布置,都能被夏傲一一破去,这种针锋相对的较量,才最是艰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