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南楚城关被君北宸命人炸平,整个南楚就都笼罩着一层深沉之色。素来信奉神明的南楚百姓,对于这几日突如其来的接连震天惊响更是都视若来自天神的指引。一时间神庙聚集了无数前来朝拜的百姓……百里晓生一面应对着万民的祈愿,一面暗地里忙着找寻蓝若倾的下落,整个人都略显憔悴了几分。今日一早,皇宫里更是传来消息……“大祭司,皇上已召集兽城,药城,巫城三城城主入宫议事。也请您移驾宫中。”
“巫城也来了?”
“巫城城主闭关未出,此番前来的乃是巫城司命,凤鎏。”
“巫城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人来?”
百里晓生作为神庙后人,对于南楚这几大族群几乎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巫城虽是神秘有佳,但当朝的掌权人也总要向神庙报备一番,由他亲自批上一卦的。只是这个凤鎏,他却是从未听过,更无人提及……“启禀大祭司,凤鎏乃是巫城城主的关门弟子,自幼便养在外面,一直不曾回归巫城,直到半年前,巫城城主闭关,才将她寻回来任司命一职,代为掌管巫城大小细务。”
半年前……若是按时间推算,他那时早就去了东周,虽然中途因为大国会事宜,他有回来神庙然后又以大祭司身份随使团一同出使东周,但也的确没多关注巫城的事。现在细细想来,他倒是对这个凤鎏生出几分好奇……巫城,一个不讲血脉姻亲只看灵力修为的地方,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能够突然崛起并当此大任,绝非像他们说的那般简单……关门弟子?养在外面?他倒是想看看是哪个外面……“入宫。”
百里晓生反复念了几遍凤鎏的名字,当即决定入宫亲自会会此人。直觉告诉他,在他去东周的那段日子,巫城一定发生了什么他所不知道的事情。而这个凤鎏也绝非常人。此时的皇宫中,南楚百里坐落正中,他左手边的位置空着,右手边则坐了一位全身黑袍遮面的人来,这人边上是一位清俊公子,举手投足间都自成韵味,单是看着就觉赏心悦目,所谓儒雅,想来也正当如此。坐在最外的,则是兽城城主百里腾,此时的他早已退去一身煞气,倒添几分平和之相。就在众人沉默间,殿外突然传来一声通报:“启禀皇上,大祭司已到。”
众人听闻此言,当即便都准备相迎,就连南楚百里也站起身来,只是未曾离开自己的座位而已。“参见大祭司。”
除了南楚百里以外的三人皆是朝百里晓生抱拳施礼,待百里晓生扬手,他们才重新站回自己座位跟前。“神庙大祭司百里晓生,见过皇上。”
百里晓生扫了一眼巫城与药城派来的人,便朝南楚百里微微颔首,就算是行了参拜之礼。待他话音落下时,人便已经坐在了南楚百里左手边空着的位置上。众人见他落座,这才纷纷坐会原位,一时间只剩南楚百里还站在原地未动。只听他开口说道:“今日我皇室召集大祭司,各族城主与管事前来,为的就是南楚城关被毁一事。不知各位对此有何看法?”
南楚百里的话一说出口,座上的四人皆是面无任何反映,好似什么都未曾听到一般。过了半响,南楚百里终是首先朝百里腾发难道:“兽城的铁甲军与百兽军当日在城关与君北宸的西南军拼死一战,最终也不过落得个全军覆灭的下场。对此兽城主可有什么想说?”
“城关一战,并非我兽城军技不如人,而是他君北宸用了卑鄙手段,才狡诈得胜。如若不是他东周造出那震天响的霹雳炮来,就算他再有一支西南大军也不会是我兽城军的对手……”在座的五人,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他们背后所代表的力量都是立于南楚权利最顶层的。但即便如此,有人的地方就还是会有三六九等,也总还有个高低之分。而兽城,无异于便是这金字塔最末端的存在……至于巫城与神庙,则是伯仲之间,但百里晓生的身份无异于是要高出凤鎏一大截的。若是巫城城主亲来,他们二人倒是分不出个上下……而药城,则是存在感最低,却又令人不能也不敢忽视的存在。比起兽城,他多了几分神秘与潇洒,比起巫城与神庙,却又少了几分底蕴与实权。总之在这几大氏族当中,药城就是那个最为中立的存在。既不参与党政,也不游离皇权之外……如果说皇室乃是一国最高的统治者,那么神庙便是受万民景仰朝拜的中心,而巫城则是每个南楚人都挤破了头想要跨入的地方。它们三方无论任何一方振臂高呼,都将赢来万民相拥……比起皇权的统治,神庙更像是百姓心中的信仰,巫城则是他们的希望。所以对于南楚百里而言,巫城与神庙的存在既是皇权的保障也是对皇权的挑衅……“巫城与药城虽素来不参朝政,但大敌入境,也总要有个表示才是。”
南楚百里自将他们几人传召至宫中,面色便一直阴鹜的厉害。也不知他是再对君北宸炸了城关又炸了行宫一事愤慨,还是他本身就对这四族心存抵触……总之桌上五人全都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算盘。药城少主南清桓一直都是云淡风轻之态,面上满是与他年龄不符的优雅与淡然。说起来他也就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但却是出了名的老狐狸一只……就连君北宸对他的评价,也是心思沉稳,心机难测。再看兽城主,虽然年纪阅历和体魄都摆在了那里,但比起他们几人,却还是差了一些,单从气场上就落了下乘……至于百里晓生与凤鎏他们两个,倒是正好一黑一白两套斗篷将人完全藏了起来,就是旁人有心,也完全探不到他们面上的分毫神情。如此一来,整个桌上倒只剩下南楚百里与百里腾一唱一和自说自话。其余三人皆是一副漠不关己的模样……“清桓,你既为药城少主,对此可有何看法?”
“看法自不敢当,皇上若是想药城有何做法,清桓倒是责无旁贷。”
南清桓一句话便将皮球扔回到南楚百里手上,如若南楚百里当真提了什么,他只要一句尚需与家父商量便能将事情推个一干二净,如此算盘倒也打的极好。只可惜南楚百里也素不是任人拿捏之人。南清桓话音刚落,他便好似料到一般,直接接言道:“此事朕虽已传信南老城主,讨个答复,但你终究是药城未来当家人,有些事也总要有个态度才好。”
南老城主,说的自然是南清桓的祖父,南正天,说来也是,这药城老城主早已退位多年,但却迟迟未曾将城主之位传给自己的儿子,而是早早就立了南清桓为少主,一直带在身边培养。饶是今日,药城也只有老城主与少主两人主事,说到底就几乎没南清桓他父亲和叔叔什么事……“承蒙皇上看重,清桓实在愧不敢当,更何况清桓之上还有父亲与叔父操持事务,尚轮不到清桓当家作主。”
“你们这药城倒是有趣,南老城主说他年迈不再更事,你这少主又左右不敢当。那这药城倒是谁在执掌,莫不是你那名不见经传的父亲与叔父了?”
南楚百里说话时明显已经薄怒,就连语气都跟着阴柔了几分,不复寻常音色。“皇上所言极是,家父与叔父确为我药城栋梁。”
南清桓一直面上带笑,就连说出如此忤逆南楚百里的话来,也是一副自当如此的笑面姿态。南楚百里实在厌极了南清桓的这副从容模样,甚至比百里晓生更甚。南楚是时候该重新洗牌了……他会让所有人看到,唯有皇权才是独一无二的权利的象征……至于那些什么氏族什么后人,就都统统见鬼去吧。“看来是朕对药城太过疏于了解了。”
南楚百里说话时,一双如同淬了毒的眼睛也钉在了南清桓的身上……面对南楚百里丝毫不加以掩饰的敌对与威压,南清桓依旧一副优雅姿态从容以对,不见丝毫怯意。甚至反而将所有神思都放在了手中的茶杯之上,单是一个饮茶的动作,就让他做的温文尔雅,尽显大家风范。“皇上莫怪,毕竟家父还未正式接手城主之位,总有名不正言不顺,行事不受控之处。”
当真是好一个名不正言不顺……药城在南正天,南清桓他们祖孙俩的手里就这么管控了已有数年,而他南清桓的父亲与所谓的叔父,更是从来就不曾在众人面前露过脸,何谈什么继位之说?一切都不过是他们祖孙两个推出来的幌子罢了。南楚百里今日将众人聚集在此,为的本就是要逼他们表个态,然后好正式对君北宸出击,他才好掌握主动权……否则单凭他手中的兵将,就算要正面与东周交战,他也没什么所惧,只是比起对战,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逞一时匹夫之勇,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反之,若是药城与巫城若是出手,他们与君北宸之间必然会互相牵制,而这才是南楚百里真正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