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九儿脸色就有些复杂了。“那天晚上我请他吃饭,他喝多了,告诉我,当年何家退亲,其实何举宜是不大乐意的,是他跑去骂何举宜,他才同意家里退亲的!”
秦觅愕然:“不是,他骂人家干啥,还有骂何举宜啥了?”
邱铮骂何举宜什么了?“你一无功名二无担当,父母趋炎附势,看不上江家,你凭着一腔孤勇拖着她,真以为是为了成全你的情谊,最后不过是将她拖入泥泞,一辈子在你这后院之中苦苦挣扎罢了!”
“本是世交,可走到这一步,再说这话不免假的可笑,你何不干脆放手,成全你的父母也成全了她,便是将来再见面,也不至于如仇人一般!”
秦觅听完之后有些感慨;“虽说他那人看着吊儿郎当的,有些不着调,可他说的这话难听也是事实!”
“你要是真嫁给了何举宜,这辈子怕是要在后院消磨意志,还得受他父母各种磋磨,哪有如今的逍遥?”
江九儿脸色默然:“是啊,如今回头看,当初退婚其实是对我最好的保全!”
秦觅奇怪道;“你既是明白他说的有道理,也认可他的说法,为啥还与他生气?”
江九儿释然笑道:“想通这些事的时候,我都已经二十出头了啊!”
“可当年那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却是想不到这些的,家人离世,唯一可以依靠的未婚夫退婚,她差点就承受不住就寻了短见!”
秦觅吃惊:“那你后来是怎么熬出来的?”
江九儿就看着她笑道:“我以为你记性挺好的,没想到你都忘了!”
“那一年,我跪在昭觉寺的佛堂里,给我父母家人做完最后的祭奠,就独自一人去了后山,打算就此了结一生的。”
“结果在那里,我遇见了你啊!”
她孤零零站在崖边,看风吹动树梢,发出呜呜声响,想着就这么纵身一跃,就此一了百了。身后迅速跑来一个小姑娘,将她给抱住;“姐姐,你不能跳啊!”
小姑娘扬着小脸,急得脸颊泛红:“姐姐,你想想,你要是跳下去了,你爹娘该多伤心啊!”
“可我已经没爹娘了!”
“啊?那你哥哥姐姐也会心疼呀!”
“我哥哥姐姐也都没了!”
小姑娘越发局促了:“那....那....那我会担心呀!”
“我...我有爹娘和兄长,可是他们都不喜欢我,把我丢在这寺里,他们都把我给忘记了!”
“姐姐,你不要死好不好?我给你吃我最喜欢的点心,可好吃了!”
两人缩在厢房里,明明是素昧平生的人,却因为相同境遇依偎在一起相互倾诉。秦觅不知道,江九儿和原主还有这样的过往。难怪后来她对自己那么好,原来一切都是有缘由的。“你恨邱铮多事吗?”
江九儿摇头:“跟他有什么关系,便是没有他掺和,何举宜也是要跟我退婚的,这事从头到尾就轮不到他自己做主!”
熬过最初的艰难,她午夜梦回之时,也会恨何举宜的薄情,恨冯氏不顾闺中情谊。可随着年龄增长,她却是明白的,这一切都由不得他们自己做主。何举宜性格懦弱担不起事,顶不住来自父母的压力,这是必然的,就算他一意孤行和她在一起,往后余生吃苦受累的也只能是她自己。“那他为啥......”秦觅有些看不懂了。江九儿没怪邱铮的意思,他为何总是一副对不起人的模样。“是他自己说漏嘴之后,觉得无颜面对我,觉得自己把我给耽误了!”
秦觅想想江九儿的年龄,她都已经二十三了,按照这个时代人成婚的年龄,算得上是大龄了,难怪邱铮会觉得对不起她。“其实,成婚做什么呢?”
江九儿喃喃道:“像我如今这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干嘛就干嘛,不需要看谁脸色,不需要去伺候谁,给谁敬孝道,日子过得逍遥自在,哪里不好?”
秦觅对此很是赞成:“对,成婚干啥,要伺候那么多人,还不如自己自由自在的,是外头的小哥哥不够英俊潇洒,还是外头的各种美食不好吃?”
江九儿转头看向她纳闷道:“你不觉得女人不成婚生子,是件很奇怪的事吗?”
秦觅一本正经道:“很奇怪吗?不奇怪呀!”
苏琼娘听不下去了:“阿觅,你不能这样,糖宝爹对你那般好,你受伤那阵,给你做饭收拾,啥没干过!”
“再说了,你嫁给糖宝爹,也没啥公婆叔伯姑子要伺候的,你干啥要跟人江东家说那些不好的事,让人家觉得这成婚不好呢!”秦觅想想也觉得是这么回事,“也是,要不你就嫁给邱铮吧,之前的婚事,就是他给搅合黄了的,就该他担起这个责任来。”
江九儿没好气的睨了她一眼:“你没毛病吧?”
“方才说成家不好,就各种说不好,这会人家苏大姐一说,你又开始变卦了?”
秦觅嘿嘿一笑:“是我思虑不周,不能误人终身啊!”
两人嬉笑着说话,将一碟子点心吃了个七七八八。苏琼娘到底是坐不住,起身道:“我得出去看看,子渡今日回来也太晚了!”
要是太晚,他会让人送信回来的。这孩子做事向来仔细,不会这样不交代一声,就这么在外逗留的。她这么一说,秦觅也觉得有些坐不住了,毕竟现在外面的乱党还未缉拿完。薛故担着龙翎卫左卫军,在外头必然也树敌不少,很难说,不会有人因为他的缘故,将事情迁怒道孩子身上。“走,出去看看!”
两人起身准备出去,往书院方向找一找,刚走到大门处,就听见外面急促的敲门声。秦觅赶忙上前打开大门,就见泥鳅浑身是血,看着很是吓人。“这是怎么了?”
秦觅吓了一跳:“子渡呢?”
薛子渡从身后的马车里探出头来:“娘,我在这儿,我没事!”
秦觅见他脸上额头有淤青,脖颈处似乎还有伤痕,这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出了什么事?”
薛子渡还没回话,他身后马车里又出来一个人。闻讯而来的邱铮,见着这人,神情一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