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的夜里,更夫打更的声音清晰传来。“四更天了!”
薛凤典在书房里踱步:“人已经送出去了吗?”
管事小心回道:“我看着马车一路往城门方向去了,这么久没动静传来,想来是出去了!”薛凤典吐了一口气:“希望她们母子顺利出城了!”
这一夜,秦觅等了许久,也没见薛故回来,不知为何,她莫名觉得有些不安。今日,尤氏被抓,薛故和蒋少尹一起审讯。尤氏不过是个寻常妇人,这样的女人,无须费太大力气,她便会交代,不至于弄得这么晚都没回来。薛故这是被什么事给耽误了吗?秦觅心里想着各种事,也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迷迷糊糊觉得好像有人在床边看着她。她一个激灵睁开眼,就见模糊不清的房间里,床边确实坐着一个人。“薛谨之?”
她下意识喊了一声。下一刻,她就摸到薛故冰冷的手,还有身上浓郁到散不开的悲伤,便是看不清他的表情,她也能感觉出他此刻的难过。“你....怎么了?”
她坐起身来,薛故身子靠了过来,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处,一股湿意在颈间散开。薛谨之.....他竟是哭了?秦觅心中大为震惊,她认识薛故这么久,不管日子多难,他脸上总是一副万年冰山的冷峻,从未见过他如此脆弱的一面。她抱住薛故,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轻轻拍着他的背部:“发生什么事了?”
薛故声音沉闷道:“他杀死了我母亲,母亲日益衰败的身体,也是他让人喂下的毒药,那药是薛思每日给母亲端过去的!”
秦觅听得心头发寒,她没见过慕容夫人,却也听好多人说起,她是真的拿薛思当亲闺女一般看待。薛思,她不是喜欢薛谨之么?她怎么可以一边暗恋薛谨之,一边又毒害慕容夫人?“他为何要害母亲?”
“那时候,慕容家出事了,我阿姐出逃,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国公府,怀疑是我娘将阿姐给藏了起来!”
“他胆小怕事,担心被那位猜忌,便下手害了我母亲!”
秦觅心中一凛,要在国公府做这样的事,参与的人怕不是一个两个,薛老夫人不可能一点动静都不知道。“我阿姐出逃之时,是回过国公府的,呵呵,那些所谓的家人,看见她的那一刻,不是欣喜,而是害怕,他们一边假意安抚住我阿姐,一边去向潘家告密。”
“我娘发现了他们的手脚,拼着一口气把我阿姐送走,她自己却......”他声音哽咽难过的无以复加。秦觅无法想象,当初的太子妃和慕容夫人,面对如狼似虎的家人,心中该是何等绝望。那是她们的亲人,是至亲啊。他们怎就可以如此的狠心?她还是有些事想不明白:“这些事,你是如何知晓的?”
薛故满是苦涩的回道:“他悄悄打点了杨家人,让王嬷嬷在大牢里暴病而亡,线索就此断了,尤氏也被放了回去,他以为此事就此尘埃落定,不会再有变故!”
“今日,尤氏突然被抓,他一下乱了阵脚,慌忙想将明月巷的外室给送出去,被我给拿住了。”
陈碧儿是个聪明的女人,薛故原本只是想问出罗氏的死因,拿了陈碧儿的孩子做威胁。没想到,这个女人竟是个厉害,这几年从薛凤典嘴里套出了不少东西,让薛故和蒋少尹一时都震住了。秦觅抱着他,想着那个陈碧儿,总觉得哪里不对。“这个女人如此有心计,又颇得国公爷喜欢,还生了个儿子,没理由进不了国公府啊?”
尤氏说什么是罗氏拦着不让,怎么可能,薛凤典自打慕容夫人过世之后,府里就没少进人,会差这么一个,那是罗氏能拦得住的?薛故沉默,许久才开口道:“陈碧儿是前朝明安太子遗孤!”
大雍朝建立之后,宸元帝听取慕容皇后的建议,对前朝宗室很是宽厚,不然,清月庵那位公主,也不可能好端端在庵里避世隐居了。按理来说,宸元帝是不可能对这个陈碧儿下杀手的。薛凤典之所以对这个陈碧儿藏着掖着,那是因为她爹明安太子当年干下的那些事,实在是龌龊的很。当年宸元帝之所以带着宗室外逃,就是因为明安太子挑拨人作祟,因而,宸元帝对他深恶痛绝,下令将明安太子一族诛族。陈碧儿这个遗孤是怎么藏起来的?又是怎么和薛凤典搞在一起,这就值得人怀疑了。“陈碧儿是怎么逃过诛杀的?”
薛故沉声道:“她那时年龄尚小,被人养在一个戏班子里,到处奔波流浪,三年前,被薛凤典看中,替她赎身养在了明月巷里。”
以薛凤典的性格,应该是陈碧儿生了孩子之后,他才知晓她的身份的,不然,一开始他是不敢接手这个烫手山药的。秦觅有一点想不通,这个陈碧儿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如果知道,她为何要去害罗氏?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压根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才会被人算计,指使尤氏去害人的。若是陈碧儿一无所知,那是谁将人送到了薛凤典身边,为的又是什么?她收起心中想法,安慰薛故:“没事的,我和孩子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会支持你的!”
薛故喃喃道:“阿觅,你不知道,他这个国公爷的位置多是靠我母亲和姨母来的,他怎么敢....敢如此待我阿娘!”
他娘为何会与薛凤典在一起,他年少之时不懂事,也曾问过母亲这个问题。母亲总是云淡风轻道:“世上哪有那么多的神仙眷侣,大多都是凑合着过日子,他也没什么不好,这样的人,于我便是好的!”
他总觉得他娘眼里似乎有什么说不清的东西,但他一直都没想明白,如今,他娘过世多年,就跟不明白了。秦觅问他:“既是知道,是他害死了母亲,你打算如何处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