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伯伯眼光毒辣，小子佩服了。”
钱卜覃送上一记不怎么诚恳的马屁，切下一小块儿牛肉放在口中咀嚼，沉吟道：“小子的确有一些想法，不过小子不敢贸然揣测圣意，也就没说，没想到还是被牛爷爷瞧出来了。”
“说吧，连陛下都亲口称赞你为少年英杰，你的意见，老夫会仔细听得。”
“其实吧，小子以为，咱们不用急着赶到吐谷浑，最起码现在不急。”
牛进达闻此一言，抹了把嘴角的油花儿，道：“此话怎将？”
“牛伯伯您想，吐谷浑近些年来，与大唐的关系如何？”
牛进达不由得冷哼一声，道：“貌合神离罢了，吐蕃日益强大，吐谷浑便左右逢源，一边对大唐摇尾乞怜，一边对吐蕃阿谀奉承，甚至经常劫掠我大唐的边境。”
“那就对了，吐谷浑本来就不衷心，说不定陛下早就想打敲打敲打他们，只不过是碍于泱泱大国的面子，拉不下这个脸面而已。”
“眼下吐蕃与吐谷浑狗咬狗，岂不是正巧合了陛下的心意？”
“咱们再说说战况，吐谷浑节节败退不假，但小子以为，绝对不到黔驴技穷，如果大唐不出面，就要亡国的地步，大唐在忌惮吐蕃，难道吐蕃就不忌惮大唐吗？”
“吞掉吐谷浑这块儿缓冲区域，意味着吐蕃以后将会直面大唐的威胁！”
“据我所知，吐蕃大相禄东赞此人可不简单，能够帮助松赞干布平定了内忧外患的高原，成为了高原上唯一一个霸主，还能稳居大相之位，这一点他不可能想不清楚的。”
说着，钱卜覃微微蹙起霉头顿了顿，继续道：“保不齐吐蕃只是想用接着吐谷浑来彰显吐蕃的强大，变相的向我大唐施压罢了，除非吐蕃已经做好了与大唐展开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否则不会吞掉吐谷浑的。”
听着钱卜覃头头是道，有理有据的分析，牛进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笑道：“既然有想法，方才怎么不说出来？”
钱卜覃于是撇了撇嘴，不满道：“跟他们说不通的，他们脑子里只有肌肉，没有大脑。”
倒不是钱卜覃瞧不起军中将士，相反，钱卜覃很尊敬他们，正因为有这群悍不畏死的将士们，才有如今的大唐，没有人能够抹除他们的功劳。但尊敬是尊敬，如果可以，钱卜覃没有兴趣和他们打交道，因为根本说不通。“小子还没说完呢。”
“你说你的，老夫洗耳恭听。”
“还有一个原因，小子估么着，陛下应该也有削弱吐蕃与吐谷浑兵力的意思，否则何必从长安派遣大军出发？直接从玉门关的守军中调出来两万人，岂不是更加快捷？”
“陛下想要的邻国，必须任由大唐捏圆捏扁，听话是最基本的，显然，吐谷浑做不到这一点，我感觉，陛下有意亲自将吐谷浑接管。”
“可照你这么说，大唐与吐蕃之间，不还是失去了缓冲的地方吗？”
“这可不一样，牛伯伯仔细想一想，接管了吐谷浑不代表吞并，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仍然是吐谷浑的子民，陛下素有天可汗的美称，但总有亲疏远近吧？”
“很显然，吐谷浑就是捡来的，陛下不心疼滴！”
牛进达闻言咧嘴一笑，道：“在背后妄议陛下，信不信老夫撕烂你的舌头？”
“小子实话实说而已，牛爷爷不相信就算了，出了这个营帐外，小子说过什么，可都不会承认的。”
“滑头，罢了，经你这么一说，老夫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先前老夫也疑惑，从左卫调兵抵达吐谷浑插手这件事，等我们赶到，黄花菜都特么凉了，而今醍醐灌顶啊！”
说着，牛进达瞥了一眼李振，眼中满是欣赏。“这个年纪能够看的如此深远，呵呵，莫说是当年，就是现在，老夫也不如你。”
“牛伯伯谬赞了，小子和您不一样，整日考虑的东西没那么多，所以经常愣神发呆，揣测这个揣测那个，渐渐也想出来一些门道，不入流的。”
“不管怎么说，有了你这番话，老夫心中也多了几分底气，无需在牵挂前方的战事，安心赶路就好。当然，如果你小子分析错了，这个责任，老夫也替你担下了。”
于是钱卜覃撇了撇嘴，心说难不成还由我来负责？只是害怕牛进达再用军棍锤自己，没敢表现出来。酒足饭饱后，牛进达随手折了一根树杈剔牙，心满意足的拍拍屁股走人了，钱卜覃还要收拾这个烂摊子。“三斤多的肉，都叫大将军吃了，县太爷若是没吃饱，小人再去取一些来？”
“算了吧，我也没什么胃口，回去歇着吧。”
回到营帐内躺下，钱卜覃轻叹口气，无奈道：“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儿啊？”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牛进达就已经下令全军拔营启程，钱卜覃半梦半醒的被老五叫醒，晃晃悠悠的骑在马背上赶路。有了钱卜覃的话兜底，牛进达也对前方的战事绝口不提，该歇息就歇息，众将虽然困惑，却也没有多问。就这样不紧不慢了走了十余天，钱卜覃一行人终于抵达了襄州，距离吐谷浑，大概还有十余天的脚程。而牛进达派出的斥候，也终于得到了前方战事的消息。吐蕃已经将吐谷浑大半国土占下，吐谷浑的可汗只能带着仅有的力量在积石山附近负隅顽抗。牛进达将此事告知钱卜覃后，二人商议一番，决定不改变目的地，直奔凉州。至于战场上的事？开什么玩笑，你吐谷浑的国土，让大唐的军队帮你守？你怕不是在想屁吃。这么些年，吐谷浑劫掠大唐边境，掳掠牲畜，屠杀人口没少造孽，在没有还完罪孽之前，牛进达都不打算插手这场战争。按照钱卜覃的话说，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关键时刻出面，给予吐蕃迎头痛击的同时，顺势将吐谷浑收入囊中，这才是正道。如此一来，带到李治登基之后，也免去了许多的麻烦，给战败的吐谷浑擦屁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