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在青史上留名的人,果然没一个好相与的。”
回到前厅,钱卜覃指尖轻轻在桌案上扣响,目光飘向远处,思绪旋即发散。火铳的优缺点,钱卜覃只跟李世民一个人详细聊过,除此之外,没有想任何人提起过,却不曾想,被牛进达一语中的,着实让钱卜覃有些意外。那么问题来了,禄东赞察觉到这一点了吗?如果史书的记载没有出入,五难婚使并非杜撰的话,凭借这份敏捷的思维,思索出什么端倪,也就不为过了。“不成,我得找他们好好谈一谈!”
起码要赶在火铳余威未消之前,逼吐蕃退步!念至此,钱卜覃找到老五,让他不管用什么手段,将吐蕃使节‘请’道前厅来,老五欣然领命。不出半个时辰,吐蕃使节灰头土脸的来到前厅,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挂了彩。身后还跟着十余个将士,一个个趾高气昂的模样,十分得意。“钱县伯,我等的确是身体有恙,但岂是不识大体之人?您若想召见我等,何须动粗啊?太不体面了。”
为首的吐蕃使节揉了揉乌紫的眼眶,幽怨的瞥了眼老五。“怎么回事儿?老五,我让你将诸位使节请过来,你就是这么请的?”
钱卜覃故作吃惊的站起身,快步走上前去,怒道:“夯货!这都是我大唐的贵客,你猪油吃多蒙了心?”
“县太爷,我也是……”“滚蛋!废什么话?不好好教训你一顿,我看你是长不了记性了!”
钱卜覃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老五,咬牙切齿道:“扣你一年俸禄!还有你们这些个帮腔的,都滚去给我绕着凉州城跑圈,跑到累死为止!”
闻此一言,吐蕃使节无奈的叹了口气。一年俸禄,跑圈,这特么叫什么惩罚?你当这是小孩儿过家家呢?罢了,势比人强,吐蕃在战场上吃了亏,也连带着他们都直不起腰板,除了捏鼻子认了,还能怎么办呢?“钱县伯,稍稍惩戒一番就足够了,左右不算严重。”
“不行!不严惩一番,难泄我心头之恨!还不滚远!”
见老五带着十余个将士走远后,钱卜覃带着一肚子的火气坐下,愧道:“实在对不住诸位,是我驭下无方,冒犯了诸位贵客。”
“钱县伯,大家都是老相识了,您直接说正事吧。”
“既然如此,想必诸位已经向吐蕃求证了军报的真伪吧?”
“是,积石山一战,吐蕃大败,被唐军的新式武器拦下积石山外,不得寸进。”
吐蕃使节顿了顿,叹道:“明人不说暗话,钱县伯,你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口吧。”
“我要吐蕃退出吐谷浑境内,听好了,是退出去,不许留下一兵一卒,当然,你们劫掠去的牛羊啊,少女之类的,我不感兴趣,但吐谷浑的国土,吐蕃不能侵占一寸!这就是我的条件。”
“钱县伯,您也知道,我不可能答应你的,倘若就这么无功而返,赞普也不可能放过大相,县伯还是不要狮子大开口了。”
“最多六成,吐蕃可以将吐谷浑六成的国土让给大唐,这是我们的底线,如果钱县伯不肯退步,那就只能战场上见了。”
钱卜覃不由得陷入了沉思。说实话,吐谷浑六成的国土已经相当不错了,在几乎全境都被吐蕃占领,只剩下积石山一带仍在负隅顽抗的情况下,吐蕃愿意作出这样的退步,火铳功不可没。可钱卜覃还想要更多。作为几乎全程见证了并参与了大唐兴衰的吐蕃,或许只有钱卜覃才明白,这群高原上的狼崽子,一直隐忍到了安史之乱,才彻底露出獠牙。数次筹措大军,攻至长安城下,给大唐带来了难以想象的灾难。如果追溯源头,毫无疑问,吐蕃吞并吐谷浑,就是吐蕃壮大的开始。正因为吐蕃的壮大,才让大唐在历经安史之乱后,从此一蹶不振。那些耳熟能详的,那些不愿委身于安史窃贼的人,尽赴此国难,如何不叫人惋惜?可钱卜覃终究是凡人,他活不到那个时候,不能扯住李隆基的脖领子,抽他两个大嘴巴问问他,这个天下叫他玩成什么样了!钱卜覃做不到。所以,在吐谷浑的问题上,绝对不能让步!既然历史的轨迹已经发生了便宜,不妨再推他一把,将灾祸的萌芽,彻底扼杀在摇篮里!念至此,钱卜覃紧咬牙关,一字一句道:“不行……我要吐谷浑全境,吐蕃必须退出吐谷浑境内,否则就算是开战,也在所不惜!”
“钱县伯,您别太过分了!六成的国土已经不少了!大唐没出一分力,你还想怎么样?”
“吐蕃绝对不可能退兵,吐谷浑是我吐蕃勇士亲手打下来的,唐国白白得了吐谷浑六成国土,唐国天子也绝对不会怪罪钱县伯的。”
“唉……大家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吗?吐谷浑刚被大唐打了个半死,你们吐蕃分明是趁人之危,胜之不武啊!”
须知就在两年前,大唐还和吐谷浑死磕了一顿,凡事你叫的出名的名将几乎轮番上阵,生生将吐谷浑打成了残疾。若不是仍然需要吐谷浑作为缓冲,李世民早就将吐谷浑占为己有,没想到现在却被吐蕃捡了个便宜。“你看,你吐蕃也是拾人牙慧,若不是大唐前些年对吐谷浑发动战事,吐蕃也不可能赢得这么轻松。”
“所以大家各退一步,唐国可以不插手,但吐蕃必须退回高原上去,这一点没得商量。”
“钱县伯,若是唐国陛下知道,因为你的执意,致使吐蕃与大唐开战,你将不再是功臣,而是千古罪人了!”
“你觉得我会在乎?骂名也好,威名也罢,那都是身后之事了,我死后,管他洪水滔天?总之一句话,吐蕃退还是不退!”
“吐蕃绝对不可能退兵!”
“很好!老五,送吐蕃使节出城!回去替我转告禄东赞,我大唐就在积石山等着他,一个月内,吐蕃不退兵,那就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