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锦衣略略有些迟疑,这些肮脏的事,他不愿让她看到。“怎么不说话?听你刚才与慕晴说的话,好像是知道绿珠情况的呀。”
巫月有些不解。夜锦衣心中轻叹了口气,一把将她扯入怀中,箍紧,这才轻声道,“不是病,是毒。”
巫月倏的转头瞪向夜锦衣,“你要毒死她?”
“不是本王。”
夜锦衣心中叹息一声,伸手将巫月的头按下,不让她看自己的眼睛,“本王只是不再救她。”
夜锦衣清浅的声音里有了一丝疲惫。有了一丝巫月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能说一说吗?”
她想了解更多。对他,对一切和他有关的人或事,她都想知道。“好。”
夜锦衣将下巴抵在巫月的头顶蹭了蹭,“你知道,绿珠是皇上所赐,白怜儿是淑妃所赐,两人虽同为侧妃,看着地位一样,但因背后的主人不同,实际上,地位也是略有差异的。”
“入王府没多久,一次偶然,绿珠便得了风寒,白怜儿便在绿珠的药中动了手脚。从那之后,绿珠就一直缠绵病榻、汤药不断。而每次的药中,白怜儿都会下毒。本王发现后,就在那毒中稍微放些解药,延缓毒发的时间。”
他没有说,白怜儿之所以动了这心思,有他暗中推波助澜。巫月静默不语。所以,慕晴说前两日将王爷的药停了,意思就是说不再给绿珠解药。所以,夜锦衣刚才说在太医来之前让绿珠喝药,意思就是在逼绿珠毒发。明明知道这里的规则与她之前的不同,明明知道夜锦衣如此做也有许多的迫不得已,可她心中还是不可遏制的滋生出一丝不安。她也说不清这心底突然冒出的不安从何而来,也不知道她自己在不安什么?只是不安。感觉着自己掌心中的小手变凉,夜锦衣微微叹了口气,愈发紧的箍住怀中的人儿,在她耳边低语,“月儿,别怕,一切有本王。”
一切有本王!每一个字,都轻轻缓缓,却又异常坚定。“嗯。”
巫月轻嗯一声,靠在了夜锦衣怀中,将那不安压下,“太医今天给你瞧完,明日我就去竹里馆请杨五。对,太医不会看出什么破绽吧?”
“放心。”
“王爷,两位院正大人来了。”
慕晴柔和的声音伴随着细碎的脚步声响起。巫月忙从夜锦衣怀中挣出,从榻上溜下,站好。两位身着藏青色官服的太医已随慕晴走至跟前,齐齐向夜锦衣行了一礼。“太医院院正刘远山见过锦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医院院正章一海见过锦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
“王爷贵体关系社稷,”两位太医对视一眼,刘远山开口道,“所以皇上特令……”夜锦衣不耐摆摆手,制止刘远山再啰嗦下去,将手伸向两人道,“诊吧!”
“是!”
刘远山应声,跪在榻边,将随身带的小药箱打开,取了一个杏黄色的小枕头放在美人榻上,又小心翼翼将夜锦衣的手腕移过去,这才搭上三根手指。片刻,刘远山愁眉苦脸的起身,换那叫章一海的为夜锦衣诊脉。当下,便有细密的汗珠从章一海额头渗出。“王爷这是怎么了?”
巫月故意惊诧的望向两人。刘远山与章一海互视一眼,一个眉头皱的更紧了,一个额头的汗珠沁的更多了。“说!”
夜锦衣轻叱一声。“王爷,”两位太医又互相对视一眼,还是刘远山开口道,“王爷这脉象、这脉象不仅是受了内伤,更像是、是中毒。”
“中毒?”
夜锦衣眉心微拧,“何毒?可能解?”
两人对视一眼,还是那刘远山开口道,“恕下官才疏学浅、医术不佳,王爷这脉象时有时无、时断时续,下官从未见过,一时也无法判断是何毒。”
有暖风吹过,又有木槿花扑簌簌落下,落在夜锦衣月白色的锦袍上,像是一声心疼的叹息。“好了,你们下去吧!”
夜锦衣挥手,一副什么也不想多说的模样。“是,是!”
两名太医心中叹息一声,连忙告退。刚走出寝殿,慕晴突然就冲两人福了一福,“两位太医,我家绿珠王妃的身子也不大爽快,可否劳驾两位看一眼?”
“劳烦姑娘带路。”
这绿珠,他们是知道的,是皇上特意赐给锦王的侧妃。三人刚到绿珠所住院落,就听厢房中传出一个女子急切的唤声,“王妃!王妃!你怎么……”慕晴当下冲入厢房,望向榻旁正摇着绿珠的婢女关切道,“怎么了?彩芹!”
“慕晴姑娘,你快看看……”彩芹的话未说完就瞄见紧跟在慕晴身后进来的两位太医,当下向两人道,“太医,你快来看看我家王妃是怎么了?”
刘远山和章一海不敢怠慢,当下加快脚步冲到榻边,却见绿珠躺在榻上,面色潮红,胸口起伏不定,呼吸更是一阵比一阵急促,仿若正被什么人猛追一般。两人也顾不上礼节,一人扯了一只手腕,扣在脉息之上,瞬间两人眸中俱闪过一抹惊怒之色。“啊,啊!”
就在此时,绿珠突然坐起惨叫起来,复又躺下。刘远山慌忙打开随身携带的药箱,一个白瓷瓶刚拿出,绿珠就已然安静下来。章一海抬头冲刘远山摇了摇头,示意已经迟了。“刘太医,章太医!”
慕晴一脸担忧的望着两人,“王妃究竟是怎么了?”
两人对视一眼起身,刘远山看向慕晴道,“慕晴姑娘,绿珠侧妃服的什么药?还劳烦你将药方、剩下的药,还有药渣一并拿来。”
“彩芹!”
片刻,彩芹便从一旁的立柜中摸出一个红漆匣子,又从匣子中取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药方,“这方子,是之前白侧妃特意求来送给我家王妃的,一直以来对我家王妃的病都有奇效,只是这次不知怎么没了效果。”
章一海接过那方子,扫了一眼,眸中浮出一抹异色,又将方子递给刘远山。刘远山瞥了眼,看向慕晴道,“让她带上药渣和剩下的药、还有方子随我们进宫一趟。有很多事,估计皇上还要问。”
而此时,宫中御书房。皇上夜行之坐在朱红檀木描金镂空长案后,一边拨动着大拇指上戴着的翡翠扳指,一边低垂着眼眸听长案前陈清正涕泪交加的诉苦、忏悔。“皇上,老臣无用,”陈清正颤颤从袖袋中摸出一份奏折,缓缓举过头顶放到长案上。“如今年岁已高,又历两次白发人送黑发人,实在、实在有心无力,不能再为皇上分忧,肯乞骸骨。”
说罢,陈清正以额触地。夜行之默默的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浑浊的眼眸中精光四射,却一字不言。匍匐在地的陈清正身子颤颤,却始终没有再将头抬起。时间,便在这沉寂的静默中一点、一点溜走。陈清正此举是何用意,夜行之心中是一清二楚。不过就是以进为退,想要他开口挽留吗?虽然他心中很厌恶陈清正的这份算计,不过却不得不说,陈清正赌对了。目前朝中的形式,还真离不开他,离不开丞相府。可让他就这么痛快的认输、让步,夜行之又有些不甘心?而跪在地上的陈清正,心中同样是忐忑的。皇上如今年事愈高,反而愈发多疑,性情更是阴晴不定。不会真的发了疯,就准了他的奏折,让他告老还乡吧?如此,那他可就全盘皆输了。不不不,应该不会,应该不会。“唉!”
就在这博弈般的僵持中,陈清正终于听到夜行之重重的一声叹息,高悬着的心瞬间落下。他知道,他赢了。果然,下一息,他就听到了悉索的衣料摩擦声,继而是脚步声。“陈清正,”夜行之亲自扶起跪在地上的陈清正,“朕的好丞相大人,你这是何意?朕一向是非分明,陈应江和陈宇轩的事,朕知道与丞相大人没有丝毫关系,丞相大人又何必将所有过错都归咎到自己身上?再者,你知道,朕离不开你。”
“微臣惶恐!”
陈清正忙低头垂首、一脸愧疚与不安。“惶恐什么呀?”
夜行之拍了拍他的肩,“老东西,你不就正吃准朕离不开你,所以才来这乞骸骨?乞什么呀?”
夜行之顺手拿起陈清正放在长案上的奏折看也没看就拍在陈清正身上,“朕告诉你,想偷懒,休想!你还得好好辅佐朕,一日都不能偷闲。”
“皇上,微臣毕竟年事……”“皇上!”
陈清正的话未说完,御书房门口就传来内侍的声音,“刘太医、章太医两位说有急事要禀告皇上。”
“你先坐!”
夜行之瞥了眼一旁的紫楠木雕花交椅。待陈清正坐下,他也在黄缎坐垫上坐下才道,“让他们进来。”
“臣刘远山……”“好了,”夜行之摆手示意两位太医不必多礼,“锦王的身子骨如何?受的什么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