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丽娟呆住，吴兆和也呆住了。他愣愣地看着苏蕴然和吴青林，大概没想到会是这样。“是这样吗？”
吴兆和喃喃地问。他整个人都像是失了魂一样。苏蕴然便看向吴青林，毕竟，带不带她走这事，吴青林说了算。吴青林点了点头，“对。”
吴兆和呆呆的，好像听不懂这句话一般，眼睛里越来越没有神。人们面面相觑，都有点儿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刘小华撇着嘴，想把这两个人骂一顿，又觉得太残忍了。谁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吴兆和竟然一跃而起，他的腿似乎不疼了，他好像冲锋的战士一般，一个大巴掌抡圆了“啪”地一声扇在周丽娟的脸上。那声脆响震耳欲聋，把所有人都呆住了。“你这个丧门星，都是你，我让你挑唆，我让你挑唆，让你不好好过日子！”
他抄起一把铁锨就朝周丽娟砸了过去。人们都被吓坏了，连忙帮周丽娟的帮周丽娟，拉吴兆和的人拉吴兆和。吴兆和像是吃了炸药，吴兆丰和吴连勇等好几个男人死死拽着他竟然还使劲儿往前冲，直到吴青林上去，一把把他的铁锨抢了下来。谁知道周丽娟又突然发了疯，她一头冲过来撞在了吴兆和的肚子上，好几个人拽着吴兆和，竟然都差点被她撞得人仰马翻。“我挑唆！我不过日子！你怎么不说说你，一个大男人连点儿主见都没有！”
周丽娟大骂，“我让你去拽教室的木头的吗？我让你不长眼把自己砸成这样？要不是你在这个节骨眼上摔了，我会担心你从今往后在村里说了不算吗？你赔我儿子！都是你害死我了儿子！”
众人愕然。拽教室的木头？所以，吴兆和不是不小心被砸，而是因为不想让苏蕴然再给村里的孩子上课，故意去破坏教室，才被砸的？一时疏忽，吴兆和和周丽娟再次扭打在一起。这对往日的恩爱夫妻，此时毫不留情地用手掌和指甲朝对方招呼着，直到吴二狗哭着扑过来。“别打了，别打了。”
吴二狗哭喊。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吴兆和的脸到处都是血印子，周丽娟的脸肿成了馒头，两个人身上全都是泥。“给我滚！”
吴兆和嘶吼着，一拳砸在泥水里。泥水四溅，周丽娟踉跄着站起身子，“滚就滚！”
她转身就走。吴二狗哭着扑上去，“娘，娘！”
周丽娟没有理他，吴二狗又哭着回来拉吴兆和，“爹，爹！”
吴兆和也没有理他，瘫坐在泥里，满目狰狞，最后只剩下孩子凄惶的哭声。苏蕴然摇了摇头，吴青林也叹了口气，一把将吴兆和从地上拖了起来。“给老大带上，带回去。”
吴兆丰上前，红着眼背起吴大狗的身体，其他人帮着收拾起吴兆和家的东西，一行人重新回到了村里。不过，在吴家桥村，没有成年的小孩子是不能准备葬礼的，把孩子带回来也不过是给吴家的老太太看一眼。苏蕴然没跟着过去，但隔着半个村都听见了老太太的哀嚎声。吴思言和吴墨言急急忙忙从屋里跑出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吴大狗死了，被突然滑落的山体砸死的。”
苏蕴然揉揉两人的头，“最近下雨下得山体肯定有松动，你们两个如果出去玩，一定要小心，别往山根低下去，知道吗？”
两人顿时都有点儿害怕，明明前几天还和他们争吵、斗嘴的人，竟然说死就死了。苏蕴然不想让两人面对这样的惨烈的事实，搂着两人进了屋。现在还下着雨，上山也不安全，吴大狗的失身就持续安顿在了吴兆和家。让人意外的是，直到天黑，周丽娟都没有再回来，不知是不是真的走了。吴青林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此时雨下得小了些，但还一直下个不停。他一边洗脸一边说：“吴兆和这回受的刺激不小，一时半会儿，我看很难振作起来了。”
苏蕴然正从灶坑里两扒出一颗红薯来，红薯很烫，两个小屁孩又急得不行，苏蕴然不得不两只手来回倒腾着，试图扒皮，手中却是一空。她抬头，就见吴青林左手拿着红薯，右手一点儿一点儿扒皮，好像手里的红薯没有任何温度似的。苏蕴然默了默，这才说：“一饮一啄，都是前定，反正我是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两口子想的那么多。”
教书是吴兆和他们请她教的，主意是他们前来讨要的，最后也是他们看她不顺眼的。如果计划出走，试图拿捏村民的事也想算在她头上，那她也太冤枉了。吴兆和也摇了摇头，“以前没想到他们是这种人。对了，这雨小了，明天我再带人去收拾一下水道。”
“行，那我跟刘小华商量一下，看看排水渠周围的山有没有塌的，万一有，得尽快想办法把排水渠里的水用别的方式排出去；各个有危险的地方，也得做上警示标记，以免再发生同样的事情。”
苏蕴然说完，眼前冷不丁多出一块黄橙橙的冒着热气的红薯。她愣了愣，那块红薯就递到了嘴边。“尝两口。”
吴青林说。苏蕴然看了他一眼，男人又往前送了送，“快点儿。”
苏蕴然真心非常意外，她往后躲了躲，“给孩子吃吧，统共也没几块。”
“他们不是吃着呢吗？你吃你的。”
吴青林侧身让了让，吴思言和吴墨言都坐在自己的小板凳上，正恋恋不舍地一口一口吃着红薯，恨不能吃一口回味一辈子似的。男人目光灼灼，把那块红薯往前送了又送，苏蕴然觉得面皮发烫，侧头微微避开他的目光，伸手接过那块红薯。那块红薯很小，撑死不过两口大，但吃到嘴里，莫名很甜。至少这男人不会在物质这样匮乏的情况下，只一味想着他的孩子。苏蕴然有点不好意思，“你这爹和别人好像不太一样。”
“有后爹就有后娘的爹？”
“……”苏蕴然嘴角一阵抽搐，“看不出来，你挺会说话的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