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蕴然细细想了想这句话，眼睛一点一点渐渐睁大。“你是说……”“和墨言相比，思言仿佛有天生的直觉，一串数字的计算只要看一眼，就知道最后是多少。”
林校长连连摇头，“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孩子，就好像这一发子弹打出去，不需要飞行就能打中目标。你能想象那种感觉吗？苏场长。”
苏蕴然又是许久没有说话，脸色越来越凝重。“苏场长，这样的孩子对于我们的国家来说有多么难得你能够想象吗？我说我教不了这个孩子，因为她的上线太高，而我没有能力填满。可是，无论如何，你得培养她，苏场长。”
林校长的脸色认真而凝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苏蕴然。“我明白。”
这样的孩子如果就这么浪费了，她一定会成为国家的罪人。“那您有什么计划吗？或者说，您认为，在目前这个阶段，思言和墨言这两个孩子需要怎么样去培养？”
“这个我也有想过，可是，我总觉得自己来教不合适，只能拿书给他们自己看。”
林校长不知是不是想到自己的经历，抬手搓了搓脸。“如果放在以前还好，现在这种形势……”苏蕴然明白他的意思了。看来，不管怎么样，她得想办法为两个孩子请老师才行。回到家，苏蕴然找了个机会跟吴青林把林校长的话说了说。和苏蕴然一样，吴青林十分惊讶。“有这么厉害？”
“学校的老校长和林校长都这么说，想来应该不是假的。”
夫妻二人四目相对，沉默了片刻，吴青林说：“我来想办法。”
“你能想什么办法？”
再过几年还差不多，现在这种形势下，一个搞不好说不定就会成为被打的那只出头鸟。“一定会有办法的。”
男人拉着苏蕴然的手拍了拍，示意她不要担心。苏蕴然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我有个别的想法。”
“嗯？”
男人从苏蕴然的掌心里抬起头来，“什么想法？”
苏蕴然看了他一眼，顿了一会儿，不知该如何开口。她想的其实是不要那么着急，让孩子享受这个年龄该享受的，肆意的玩耍和放飞，等孩子大一些了，真正想要为了一个目标努力的时候，再去努力。否则，小小的孩子每天拘在房间里，除了学习还是学习……只是，她的身份来说这个话太敏感了。吞吞吐吐地说完，男人忽地笑了，大手一伸干脆将人搂进了怀里。“我还当什么。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些痛苦，可是，蕴然，你想一想，我们的先辈十几岁的年纪，正是青春荡漾，却要扛着枪，忍着饿，迎着敌人的炮火和子弹前进的时候，他们不痛苦吗？”
苏蕴然哑然。她见过那密密麻麻刻满名字的英雄纪念墙，还有那满山林立的墓碑。他们的痛苦可想而知。“所以，思言墨言即便痛苦，也是平安的，满足的。而任何能够让人向着新生，向着更好的结果去奋进着努力的，都是痛苦的。难道，我们就不接纳这种痛苦了吗？”
苏蕴然用力地闭上了眼，她趴在男人的腿上，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太难了，他们的国家太难了，而往后，还需要一代人、两代人，往后数代人地不断努力。总之，他们要爱孩子，更要爱国家。“行吧。”
半晌，苏蕴然重新坐直身体，“听你的。”
这事就算这么定了下来，不过，一时半会儿想要找个老师还真不是容易的事。吃过饭，吴青林照常去营区报道。不过今天，吴青林刚到自己的团就被肖兴德的警卫员叫走了。打了声报告，进到肖兴德的办公室，吴青林问：“首长，您找我有事？”
“你准备一下，过完年陪我北上开会。”
吴青林惊讶不已，“我？”
以他就是一个团长的身份，哪有这个资格？而且，就算开会，这个时间……似乎也不太对啊。“对，就是你。”
肖兴德说。“那我用准备什么吗？”
“别的都不用，就准备准备把你的训练方式再总结总结，去了之后，咱们多考察，多学习，眼睛睁大点，看看人家和咱们的训练有什么不一样，回来给我交报告。”
吴青林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一回恐怕开会是假，朝人偷师才是真啊。面对肖兴德，他当然没有拒绝的权利，兀自答应之后离开了办公室。苏蕴然没什么事，把林校长给的两本书拿回来给了吴思言和吴墨言。不过，苏蕴然还是希望他们多出去玩一玩。“没意思。”
吴思言说，“整天疯跑，都不如去打扫打扫猪圈有意思。”
苏蕴然默默吐了一口气，又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拉开自家窗户，试图说服吴思言。“知道你们聪明，可是，你们也不能瞧不起所有不如你们的人，你看他们追逐打闹多有意思？你们也出去跑跑，让身体松快松快，不好吗？”
“我可以出去打套拳。”
“可以打一套了？”
“我爹教的，我现在会……”小姑娘伸出三根手指头，古灵精怪，“三套！”
苏蕴然揉揉她的头，无奈。从做家长的角度来讲，她并不希望孩子距离人群太远。社交是人人必备的技能，恃才傲物，并不见得能够走得很远。不知是不是看出了苏蕴然的纠结，小姑娘忽然拉了拉吴墨言，“哥哥，我也想去玩了。”
吴墨言大概是个宠妹狂魔，苏蕴然在旁边说了半天话，他一句没有搭理，但吴思言一说话，他立刻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朝吴思言伸出小手。“那我们也去啊。”
两小孩一前一后消失在门口，苏蕴然摇了摇头，又一次开始想，孩子这么聪明真的是一件好事吗？她翻了翻吴墨言刚刚看的书，曾经学的东西基本已经还给老师了，不过她想了想，这大概是她高中时期学的东西。这两个孩子，大概从她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就注定不会再属于他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