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人，就有第二个人，从回到家到晚上做饭，苏蕴然竟然都没找到空闲去赶海。晚上母子三人简单吃了点东西，照常出去倒垃圾，顺便遛弯。结果，路过方百兴家门口的时候，听到孙玉兰的声音。“她这个时候收布票是图什么？不就是想稳住苗夏月她们吗？咱们也提高福利，本来工资就比她那边高，把福利待遇也提上去，就不信苗夏月她们不动心。”
苏蕴然：“……”天地良心，她收布票主要是为了望江村那边提出需求的时候，及时满足，发给员工只是顺带。针对她们？她真没这么想过。孙玉兰显然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第二天就也开始收购各类票据。谁收谁不收，苏蕴然管不着，但孙玉兰这么一来，让苏蕴然的收购工作突然大幅度缩水。布票、粮票本不值钱，只是苏蕴然赋予了它们钱的价值，现在，孙玉兰再次把这个价值提高，让苏蕴然觉得挺没意思的。眼见家属区的人流水一样进了隔壁院子，苏蕴然索性出了一趟岛。吴青林不在家，苏蕴然已经有段日子没来张小霜这边了。刚过了年，张小霜的生意不怎么好，一个人一边坐在案子后头看书，一边等生意，听到有人过来，她收起书头也没抬地问：“做衣服吗？想做什么样式的？可以在这上面挑一挑。”
“就做个你身上的款式好了。”
今天张小霜穿了一件桃粉色的衬衫领长裙，头发还是编成了麻花辫，整个人还透着一股子青春的青涩，十分好看。听出苏蕴然的声音，张小霜一下子看了过来，面露笑意。“苏姐姐，你怎么来了？”
她们除了过年的时候相互拜过年，已经有段日子没见了。“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苏蕴然叹了口气，在张小霜桌案的另外一边坐下，把收票的事跟张小霜一说。两人不用那么多客气，张小霜一口答应下来。“那我就客人来做衣服的时候问一问，应该能收不少，以后你打算长期收吗？”
“嗯！不过，也用不了几年，这东西迟早会取消的。”
“行，那我记着了。”
见她答应得这么痛快，苏蕴然有点不好意思，望江村的事也没瞒她，问她要不要参一股。张小霜利落地摇了摇头，“我就不要了，苏姐姐，我现在就奔着我的目标走了，你不知道，我现在在大院里也算是一个名人了。吃喝自由，花钱自由，动不动就有新衣服穿，不知道多少人羡慕我。我现在慢慢的识字，读书，等以后找个机会再去念念书，读个文凭，慢慢把自己这个小摊子做大就行了。”
她去过岛上许多次，知道苏蕴然虽然手里有一个养鸭场和一个养猪场，但这并不是她自己的东西。如果苏蕴然能够把望江村发展起来，这才是真正属于她的自己的东西。女人更懂女人，尤其是像他们这种跟着男人背离家乡，千里迢迢来到这里的女人。所以张小霜不想再去横插一脚，分这一杯羹。苏蕴然看着她越来越好的气色，心里着实为她高兴。“那行，这事就麻烦你了，到时候收到了，你就让送货的给我捎个信，我知道就过来了。”
张小霜自是含笑应下。苏蕴然朝她挤挤眼，“最近和你家那位怎么样？”
张小霜脸顿时红了起来，犹如傍晚天边的彩霞那般绚烂。“他……变化挺大的……知道顾及家里了。”
苏蕴然了然地点点头，因为自己的失误，差点和女下属搞出乌龙，伤害到妻子儿子，如果温经略还不知道悔改，那恐怕是无可救药了。“那你呢？”
苏蕴然问。张小霜抿了抿嘴，眼皮垂了下去，“日子就这么过呗，为了孩子。”
苏蕴然知道她心里还有结，毕竟自己曾经全心全意依赖信任的男人，竟然曾经那样的冷漠过。说得好听是为了工作，可是，何尝又不是对张小霜的忽略和无视呢？苏蕴然没有劝她，而是说：“你高兴就好。”
如果是她，可能做的比张小霜还要绝情一些。回到岛上，苏蕴然去了一趟养鸭场。今天养鸭场里是孟麦冬和胡月灵值班，除了这两个人，养鸭场里还有几个大湾村的村民在捡鸭蛋。目光扫过苏蕴然空空荡荡的双手，孟麦冬有点失望，但随即又笑了起来，“蕴然去一趟岛上，没买点东西回来？”
苏蕴然没有多想，“嗯”了一声，“没什么需要的就没买。”
说着话，苏蕴然准备去看看今天的鸭蛋，谁知又听孟麦冬说：“隔壁养鸭场的也开始收票了，我还以为场长你去买东西了呢。”
这话一出苏蕴然哪里还听不出她的意思，苏蕴然笑了。这是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吗？不过，孟麦冬想的也太多了。养鸭场的工作也就是那些，孟麦冬只能算是熟手，并不是这几个人当中经常别开生面提出主意的那一个。简而言之，换一个人，照样能做。孟麦冬想借着她与孙玉兰相争而得到更多的东西，其实是打错主意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别人想做什么，我哪里管得着？”
孟麦冬得了这不软不硬的一句，不禁愣了一下。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至于下意识看了眼胡月灵。胡月灵忙着手里的活计，头也没抬一下。等苏蕴然走远了，才说：“场长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自有她的安排，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你难道不想要更多东西吗？”
孟麦冬理直气壮。她家里人多，如果只指望丈夫的那份工资，全家人的嘴都得拴起来。“你想要那么多东西，首先你也得值那些东西才行。”
胡月灵不冷不热地说。孟麦冬又愣了愣，但随即就不高兴了，“我哪里不值了？我怎么不值了？”
胡月灵没再说话，埋头做自己的事。把这两人的官司听了个一清二楚的苏蕴然摇了摇头，没再说话。她转了一圈，看着所有的人一起动手把装鸭蛋的筐全部装满，收拾妥当，鸭舍打扫干净，这才回家。临走之际看了看排班表，见孟麦冬大部分时间都和胡月灵一起，她想和胡月灵说点什么，但犹豫了半晌还是作罢。大家一起共事这么久了，苏蕴然不想把孟麦冬想成一个两面三刀的人。五年级的作业明显多了起来，下课也比其他孩子要更晚一些，苏蕴然到家的时候两个孩子还没回来。苏蕴然特意带了竹篓和铲子到学校门口去等着，好一阵才看见吴思言和吴墨言从里面出来。在一群大孩子中间，吴思言和吴墨言就像两只小萝卜头。苏蕴然不免又叹了口气，她是真不想两个孩子超脱年纪的累。她朝两人招了招手，两个孩子就一起跑了过来。“今天去赶海？”
吴思言问。“去看看能不能挖点螃蟹、牡蛎什么的。”
春天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吴思言和吴墨言小时候缺的多了，一直不怎么长个子，趁着在身边，苏蕴然想给两个人多补一补。两个人立刻欢欣地叫着，跟着苏蕴然一同前往。两个孩子比苏蕴然更加擅长观察，没用多久，就把苏蕴然带的竹篓填满了。母子三人回到家，正遇见孙玉兰送家属区的人出来。对方是来做什么，不言自明。见到苏蕴然和孩子们回来，孙玉兰笑道：“赶海去了？”
“是啊。”
苏蕴然点点头。“我看你这两天不收票了？”
孙玉兰明知故问。苏蕴然觉得挺没意思的，干脆说：“不需要了。”
“不需要了？”
孙玉兰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截。“嗯。”
苏蕴然让两个孩子进去，自己准备拔几棵菜，谁知孙玉兰却突然冲了过来。“你为什么不需要了？”
理直气壮的样子仿佛苏蕴然天然就该告诉她！“我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需不需要还需要向你打报告吗？”
孙玉兰喜欢标榜着别人，并不代表她喜欢被人标榜着。“你不需要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
“……”苏蕴然重新站起身来，一言难尽地看了她一眼，“孙嫂子，你的脑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我要做什么，为什么要跟你说一声？你是我什么人？脑子有问题就去卫生院看一看，别没事跑到别人家里来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