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们是一路走过来的之后,牛建明就先把人安排到了自己家里,让妻子去给他们弄吃的。坐下来聊天以后,牛建明苦着脸说:“我们也不知道上面什么情况,现在风声鹤唳的,今天这个说了算,明天那个说了算。”
牛建明头大不已,但立刻又对吴青林说:“不过咱们不一样,咱们当兵的,不掺和这个。”
吴青林这个时候才说,“其实我们这次过来,主要是想和钢铁厂接触接触,牛队长,钢铁厂那边,现在情况怎么样?”
“钢铁厂是咱们区里的大厂,倒是还算稳定,你等着,我去给你叫人。”
牛建明说着话,又催促妻子赶紧做饭,然后就匆匆忙忙地出了门。苏蕴然把平安交给吴青林,自己顺着牛建明刚刚走过的路进了厨房,想进去帮忙,牛建明的妻子却连连摇头。她皮肤有些暗沉,可能是整天在漫天黄沙中奔波,皮肤非常粗糙,头上包着头巾,有很明显的异族特色。苏蕴然说了两句,她才用生涩的汉语说:“不用,你是,客人。”
苏蕴然微微一笑,还想再说,却被她强硬地推出了书房,又是给她端热水,又是给她倒奶茶,苏蕴然更加不好意思了。正在拉扯,牛建明回来了,身后跟着一胖一瘦两个男人,瘦的男人看起来文质彬彬的,胖的那个则高高壮壮的,一看就不是汉族人。苏蕴然和吴青林站起身,那位高高瘦瘦文质彬彬的男人快走几步,立刻先后握住了吴青林和苏蕴然的手。“哎哟,吴同志,苏同志,你们可算是到了。我已经听建明同志说了,多亏了吴同志嗅觉敏锐啊。”
跟在他身后的那位胖胖的男同志一脸苦涩,“幸亏你们敏锐,不然,这把火这回是非要烧过来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吴青林问。经过介绍,苏蕴然和吴青林才知道这位高高胖胖的是钢铁厂的书记德尔曼,另一位文质彬彬的叫木雪峰,是钢铁厂的厂长,现在统管钢铁厂的工作。“前几天上头的风向就变了,我们跟区里的领导也失去了联系,你们遇见的那个高文华,他之前一直不温不火的,这回应该是站队到那边去了。去迎接你们,应该是有两方面的想法。”
苏蕴然和吴青林对视了一眼,不用他说也知道是什么了。钢铁厂为了保证生产发展以及技术上的创新,需要一个干净的环境,所以德尔曼和木雪峰一直没有参与到所谓的活动中去,但那些人肯定不会死心,肯定是盯了钢铁厂很久了。除此之外,吴青林是来自军队,而至今为止,这支钢铁之师一直偏安一隅,没有参与到其中来。他们很可能是想借由吴青林和苏蕴然的身份,想把这把火烧过去。原本德尔曼和木雪峰也在提心吊胆这件事,此时见到苏蕴然和吴青林,知道是有惊无险,一颗心总算放回了肚子里。按照这边的规矩,远客到来要举办篝火晚会来迎接,但今时不同往日,生怕有什么动静儿会吸引到上边,于是连连给两人道歉。苏蕴然和吴青林千里迢迢地过来,自然不是为了一场篝火晚会,在牛建明家吃过一顿满含异族特色的晚饭,就非常满意了。牛建明家孩子多,不方便留他们住下,德尔曼本来应该让他们去住招待所,但是最近的招待所也在区里,他们这边压根儿就没有招待所。于是给他们安排了家属区里空置了许久的一套房子,又让人送了些粮食过来。面阔三间的大房,躺下的时候,苏蕴然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吴思言和吴墨言不像苏蕴然这样疲累,他们新奇地跑进跑出,又爬上房顶看远处滚滚而来的黄尘。两人新奇的模样让附近的小孩同样感到新奇,不一会儿,两人就交到一群朋友。吴青林把里外打扫了一遍,怕晚上睡觉太冷,吴青林烧了火炕。没多久,火炕热起来,苏蕴然瘫在上面,浑身都觉得舒服透了。眼见男人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地都看了一遍,心中一动,忽地坐了起来。男人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说道:“屋里很干净,什么都没有,但说话还是要小心点儿,一会儿还得跟墨言和思言也说说这个问题。”
苏蕴然缓缓地吐了口气。走出小岛之后,明显地感觉到外面世界的不同。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见她情绪不高,男人看了看睡着的平安,坐过去抱住苏蕴然拍了拍。苏蕴然贴在他的怀里,低落地说:“虽然知道还有不到两年的时间就结束了,但是一想到外面的人还要煎熬这么久,就受不了。”
吴青林按在她后心处的手猛地顿住,错愕地看向她,“你是说,还有两年?”
“不到两年。”
“你还知道什么?”
苏蕴然绞尽脑汁地想了想,她生活的年份距离这个阶段有些距离,想了好一阵儿才模糊的想起来一些东西,一一低声告诉吴青林。吴青林静静听着,越听眉目越发错愕,以至于苏蕴然都有些怀疑起自己的记忆来。“好,我知道了。”
吴青林拍拍苏蕴然的腰,趁着儿女都不在身边,嘴唇轻轻在苏蕴然的侧脸上碰了碰。苏蕴然瞄了他一眼,男人却像是突然起了坏心,滚烫的唇一下一下落在她的侧脸、耳朵上,那感觉叫苏蕴然忍不住颤栗,落在吴青林胸前的手禁不住死死攥住了他的白衬衫。好不容易松开他,想要去揉一揉时,又被男人按住。随即,变本加厉。“吴青林!”
苏蕴然颤栗着,嗓音发抖。男人低笑一声,忽地重重的碾过苏蕴然的耳根,大手牢牢按着她的背,如同掌控自己的猎物般,叫她不能逃脱。苏蕴然呜咽一声,指尖发抖地按在他的胸膛,“要弄就快点儿!”
两个孩子还没回来,也不知几点回来,吴青林捞起苏蕴然进了厨房,等吴思言和吴墨言回来,屋子里漆黑一片。两人不知道父母是不是睡了,不敢大声吵吵,兑着暖壶里的水匆匆洗漱了一下,就进了另一间屋子爬上炕睡了。嗯,这边的炕也暖暖和和的,父母给烧过了。一夜不知名的癫狂,苏蕴然腰酸腿软地爬回炕上,眼皮子已经完全撑不住了,倒头就睡。次日一早,吃早饭的时候,吴青林对吴思言和吴墨言说了这两天让他们帮忙多带带平安,以及出门不能乱说话的事。两个小孩连连点头,以他们的心智当然明白,如果不是迫不得已,父母压根儿不会在这个时候出门。但吴墨言的眼睛亮晶晶的,“爹,娘,你们猜,我和妹妹昨天发现什么了?”
苏蕴然一觉睡得很沉,醒来之后却意外的轻松,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个孩子,“发现什么了?”
“咱们家隔壁,住着一个怪人。”
吴思言说。“他好脏啊,衣服上都是洞,还用那种阴沉沉的目光看我们。”
吴墨言说。“不过他也是个很厉害的人。”
吴思言又说。“为什么这么说?”
苏蕴然奇怪。吴青林在给平安喂奶粉和麦乳精一起泡的饼干,抽空抬头看了看两个大点儿的孩子,“还发现什么了?”
吴墨言和吴思言相互看了看,双胞胎如出一辙地贼兮兮一笑。“他家的屋子里一定藏东西了,肯定藏了许多书。”
这话一出,苏蕴然和吴青林都十分纳闷起来,竟然异口同声地说:“你怎么知道?”
“他家的房子和我们住的这个一样,应该都是统一建的,目测长宽都一致,但是他家的窗户是偏的。从他现在的窗户位置计算,无论早中晚,都各有一个角落,是阳光照射不到的位置。我们的房子窗户存在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让屋子里保持明亮,有光线,谁会故意让自己屋子里的光线变差呢?”
吴墨言抢着说。苏蕴然看了眼吴青林,吴青林说:“还有带过来的东西吗?一会儿我去转一圈。”
出来这一趟,能不能达成合作还是次要的,他们务必要保证自己的安全,这样一个怪人住在隔壁,就不太安全。苏蕴然来的时候带了一个单独的包裹一直没有动过,里面装的就是为了预防这种情况而准备的东西,闻言过去给吴青林拿出来一桶麦乳精和一包饼干。“带着孩子一起去吧。”
吴青林点下头,又问吴思言和吴墨言,“你们昨天晚上玩到那么晚,还知道什么了?”
“别的就不重要了,那些小孩说,牛大伯很坏,很凶,一旦他们想跑出家属区,就要拿枪托打他们的屁股。还说在钢铁厂没有人不敢不听木厂长的话……”“咱们这次过来就是来探亲的,就是牛队长家,知道不?住几天,咱们就回去了。”
吴青林找了个借口,“如果有人问,咱们和牛队长家是什么关系,就说是远房表亲,想来投奔。”
这是昨天晚上大家一致商量的结果,最先遇到的那几名民兵那里,牛建明也已经交代下去了。吴思言和吴墨言连连点头,吃过饭,苏蕴然留下带孩子洗碗,吴青林拎着东西溜溜达达去了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