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奶奶,”江钱快马跑到林清婉的车旁,压低了声音道:“前线有斥候到了,闵尚书请您过去。”
他们正启程往洪州城里撤,林清婉闻言便让车停下,直接下车往闵尚书那里去。 闵尚书欣喜的将战报给她看,“卢都护和钟将军,林将军围住了楚国主力,项善回楚都了,我们胜利在望。”
“太好了,楚都有多少人?”
“以现在留在前线的人数计应该不剩多少了,就算他南逃,也难东山再起。”
“好!”
林清婉眼睛发亮道:“那我们只要在洪州城内听好消息就行。”
“我也正有此意,我们只要保护好蜀国的大皇子,确保两国盟约就好。”
前线却要复杂不已。 卢真,钟如英和林信三兵汇合,卢真从正面扛楚军,钟如英和林信则迂回包抄。 毕竟楚军的北线和南线都被攻破,如今中军深入梁军的势力范围,很容易就被合围,变成瓮中鳖。 本来项善分批派出不少精兵从北线和南线潜出,他对楚境熟悉,给了离开各军一幅地图,为他们设计后退的每一条路线都不相同,几乎是绕圈离开。 为了能与这些军队联系上,他留下了备案,可这些备案在他离开后便落在了楚太子手上。 楚太子查看过留在大营中的将士,人数是多,但精兵的比率却很小。 那些精兵能不能扛住梁军他不知道,但他们若回到京城,听项善的号令,想要攻下兵力空虚的京城却不难。 所以楚太子不可能让他们离开。 他叫来禁军,将备案的地图分发给他们,让他们带上盖有虎符的军令追上这些后撤的军队,让他们立即返回,时间紧急,不得耽误。 禁军们去了。 拿到军令的队伍大多数没多想,接了军令就回撤,且为了赶时间,有的还脱离了原来项善为他们设计好的路线。 结果没走两天就迎面撞上了正迂回包抄的梁军。 两边一照面皆是一愣,梁军想:我去,楚军的胆子咋变得这么大了,竟然敢跑到他们的地盘上来? 楚军想:我去,在这饶了几天,眼看着就要离开梁军势力范围回到楚都,一点儿事没有,结果一回头就撞上敌军了? 这什么运气啊? 反正还没形成合围之势,林信和钟如英带的两支军队就先跟这些小股精兵打起来了。 硬扛是抗不过的,但他们人少,机动性高,一转身就跑了。 钟如英和林信都没带着大部队追,只是分出一部分兵力继续追击,其他人则照原计划进行。 那些楚国精兵也不傻,一看就知道他们是去包围他们的中军的,连忙派了斥候回去汇报,让中军赶紧撤。 可惜,现在帐中坐镇的是没多少经验的楚太子。 如今楚军态势是不利,然而他还有几十万大军,武器装备等看着也不差,楚太子不可能一刀不出就撤,所以他收到信后只宣了军中将领来商议退兵之策,根本没想到后撤。 参将们自然也不会不战而退,所以顺着楚太子的思维去想退兵之法。 主意出了一大堆,楚太子听着都靠谱,于是综合大家的作战意见制定了计划。 于是,不到三天,林清婉和楚国都城同时收到了梁国大军攻破楚国中军的消息。 楚太子带着人逃了。 攻势太猛,而楚军失了主将,简直是兵败如山倒,楚帝才收到中军大败的战报,梁军便已经派兵一路打到了楚都外。 楚帝惊得从龙椅上站起来,一句话都未说,直接吐血晕倒。 前一刻还在为是宋济中饱私囊,更换粮草,还是项善栽赃陷害而大吵的朝臣们也陷入慌乱之中,不由纷纷看向项善。 项善脸色铁青,问道:“我前段时间曾派出六队精兵回京,他们可回来了?”
“没有,除了项将军,前线没有任何将士回来。”
项善沉默许久,面无表情的转身要离开。 宋济连忙一把抓住他道:“项美琪,如今不是赌气之时,大敌当前,我等该同心协力才是。”
项善一把推开他,冷冷的道:“宋大人要是知道这点,就不会克扣我的粮草,更不会用那样的霉谷做军粮,还倒打一耙让陛下召回我!”
项善咬着牙道:“如今京城里无兵无将,你要我拿什么来守城?同心协力?项某人只会打仗,没有将士,我拿什么与你同心协力?”
说罢推开人便往外走去。 此时亡国在即,大家也没心思再包庇宋济,纷纷冲去关心楚帝。 兵而已,没有他们可以现招嘛,至于将,项善便在京中。只要楚帝活着,那楚国就散不了。 项善出了皇宫,脚步便有些踉跄,他扶着下人的手上车,疲惫的道:“去姬家。”
姬元看见他便微微一叹,问道:“如何,可想清楚了?”
项善冷着脸道:“我不走,我来是告诉你,梁军已经包围过来,主力都在外面,我们只怕都跑不掉了,我是楚人,是肯定要与楚国共存亡的,但你不一样,你快走吧。”
“我又不会像你一样去拼命,走与不走有什么区别?”
“有,陛下会让你殉葬,”项善冷着脸道:“你蛊惑宋济做的那些事,之前陛下不知,以后未必不知,哪怕是拿不到实证,有了猜测,他也不会放过你的。”
姬元就叹气,“对我尚且如此,更何况对你这个主将?便是这样,你也要留在这里不走吗?”
“我项家世代都生活在楚国,根深蒂固,子孙繁多,我能带走几个?”
项善低声道:“走我一个容易,但他们却有可能因我而陪葬。我留下,陛下是再启用,还是怪罪,都有我挡着。”
“你快走吧,”项善扭头对姬元身边的管事道:“赶紧收拾东西,带你家老爷走吧,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我言尽于此,后会无期!”
项善说完就要走。 姬元连忙叫住他,让人去拿了棋盘来,道:“你素来爱棋,为此特意给自己取了字美琪,今日我们就下最后一盘棋如何?”
项善顿了顿,还是转身坐到了他的对面。 从回来后他便查出这背后有他这老朋友的影子,可他是没立场怪他的。 姬元既然插手,就说明他是选定了梁国效忠,既如此,道不同不相为谋,自然也就谈不上怪不怪罪了。 也因此,从大营回来后,他只来姬家见过姬元一面,上次是不欢而散。 这一次下一盘棋便算是个了解吧。 项善素来爱棋,一摸到棋子便慢慢静下心来,姬元依旧下得慢吞吞的,边下边道:“我认识一个棋友,她的棋艺比不上你,但我想你们若有机会对弈,你一定会喜欢上她的?”
“哦,你哪个棋友我不认识?”
“梁国的林清婉,她的棋路倒与你有些相似。”
“这次说服你效忠梁国的就是她?”
姬元但笑不语。 项善便冷哼道:“那就不要见了,说起来我们可是仇人呢。”
“梁若能统一中原,那就不分梁人,楚人还是蜀人了,大家都是一样的人,仇自然也就不在了,”姬元笑着落下一子,道:“到那时便不是仇人,而是朋友了。”
“你对梁倒是有信心,就这么笃定他们一定能一统天下?要知道梁帝年事已高,只怕撑不了几年了。”
“梁国的四皇子也已成人,梁帝就是驾崩,对梁国的影响也并不是很大。”
“可我楚国皇帝年富力强,且才能不差梁帝,你为何就选择他?”
“美琪是真不知吗?”
项善便抿了抿嘴不说话。 “良禽择木,良臣择主,你既看不上他,又何苦勉强自己?”
项善脸颊动了动,坚持道:“我是楚人!”
姬元不再劝。 楚帝醒来,连夜召见了项善,这一次楚帝愿意南迁,但梁军来势汹汹,显然要有个人留下挡住梁国大军。 项善没辩驳,直接应下了。 楚帝匆忙间带着大臣们南逃,而项善留下守住都城。 与此同时,蜀国的军队也在快速的收割着楚国的城池,一步一步的压缩楚国君臣的生存空间。 楚帝没给项善留多少兵马,所以他得自己招兵,以及收拢从前线奔逃回来的溃军。 这部分人还挺多,他不能想象,几十万大军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攻破的。 哪怕是守,一兵不出,你都能守上一两月吧? 要是粮草充足,守个一年半载的也不成问题啊。 可收拢回来的士兵一问三不知,他们只听命行事,哪里知道上头出什么事。 梁国大军突然就攻了进来,许多人连武器都没拿就跟着大部队四散逃走了。 于是越逃伤亡越大,有些人连梁军的影子都没看见就稀里糊涂的逃回到了京城。 一直到项善找到了一个受伤不轻的参将,这才知道大营里发生的事。 参将抱着项善哭道:“将军不知道,太子他根本不懂领兵,但他还算听得进大家的话,守营该是不成问题的,都是陈象坏了事。”
项善青着脸问,“陈象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