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却不知道,远处的一颗梨花树下,凌锦绣阴森森的目光将方才的一幕尽收眼底,虽然她隔得远,没有听清两人说了些什么,但凌嫣那讨好的笑容,凌若雪不耐烦的神色,她却是看得一清二楚。“贱人!”
凌锦绣咬牙切齿低低骂出口,这个凌嫣,该死的,看如今的她有了失势的趋势,就改去讨好凌若雪,哼,也不想想,她以前讨好自己,自己还不愿意纡尊降贵给她讨好呢!气死了!真的是气死了!一个凌嫣居然也敢瞧不上她!她低下头,看向包扎了白布的右掌,想到玫瑰花刺扎入掌心时撕心裂肺的痛,和挑出刺时疼得她晕厥的痛,偏偏这一切她都不敢告诉娘,生怕她担心难受,可这一切,全都拜凌若雪所赐!她恨死了凌若雪!这个原本被她踩在脚底下的庶女,如今一朝得势,竟然凌驾在了她的头上,这叫她怎么能忍?可恨王姨娘那个废物,一丁点儿用都没有,根本钳制不住凌若雪,真不知道这种废物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下午时分,凌若雪刚午睡醒来,文竹就端了一碗血燕过来,道:“小姐,你最近奔波的确是太累了,才刚治好那个怪病,的确是需要多补补,这是燕窝粥,小姐快吃,你如今白天大半时间都在睡觉,可见身体有多虚。”
凌若雪接过燕窝碗吃着,她身体其实根本就没问题了,只不过是晚上在练功,所以白天才总想睡觉而已,但她觉得如今也不是告知的时候,目光落在颜色纯净鲜红的血燕上,道:“这是二夫人送来的还是韦姑娘送来的?”
“是韦姑娘送来的。”
文竹顿了顿,道:“我觉得,二夫人的东西还是不要用为好。”
“哦?”
凌若雪抬头看她,笑道:“怎么?你觉得这个二夫人有问题?”
她可都还没看出柳暖有什么问题呢。文竹摇头,道:“我就是觉得她也姓柳,虽然我知道她跟夫人有仇,但……我就是不喜欢她。”
“你啊,一码事归一码事,天下间姓柳的多了去,难道每个都要怪罪啊?”
凌若雪吃完一碗燕窝,将碗交给文竹,正拿着手帕擦手,却听到外头有争吵声,神色好奇,起身往外走。文竹将碗放到桌上,不悦冲外头喊道:“吵什么吵?吵到小姐修养了你们受得了责罚吗?”
外头传来一个女子急促的声音,道:“四小姐,求你救救二小姐吧!求求你了,现在只有你才能救二小姐啊。”
凌若雪走出门,站在廊上,看向被丫鬟挡住的小霞,此人乃是二姐凌嫣的心腹,好奇道:“救二姐?”
“是。”
小霞跑得满头大汗,脸色通红,道:“刚刚在牡丹花园里,二小姐碰到三小姐,然后三小姐就说二小姐冲撞她,要打二小姐四十大板啊,可二小姐一个弱女子,四十大板挨了,人不死也得成残废啊,求四小姐看在二小姐是你姐姐的份上,大发慈悲救救她吧!”
凌若雪如远山般的眉浅浅一挑,身边的文竹已经开口了,道:“那你怎么不去求二夫人救二小姐啊?”
“不必!”
凌若雪道:“走,去看看。”
“……是。”
文竹只好跟着急匆匆往牡丹花园赶去,路上小声问道:“小姐,你这是接受二小姐的投诚了?”
“我谁我接受凌嫣了?”
凌若雪拒绝的目光扫过去。文竹眉头紧皱,不解道:“既然不接受,那你干嘛要去救二小姐啊?”
“呵呵。”
凌若雪如同天上太阳一般明亮刺眼的眸中闪过一道深深的冷芒,道:“跟凌锦绣作对,我很高兴。”
“哦……我明白了。”
文竹恍然大悟。一行人刚走到牡丹花园边缘,就听到凌嫣撕心裂肺的喊叫,声音里充满了慌张,道:“三妹妹,我到底是你二姐姐,你凭什么责罚我?”
“二姐姐?呵呵,凌嫣,你也太高看你自己了吧?你也配当我姐姐?呵呵,真会往你那张贱脸上贴金。”
凌锦绣渗人的目光在炎炎夏日令人浑身冰凉,就听她继续道:“你们都是死人吗?赶紧将人按住,四十大板,我亲自数着,一板子都不能少!”
“什么板子不能少啊?”
凌若雪悠悠的嗓音驱散了牡丹花园中的剑拔弩张,就见凌嫣发髻散了,钗环掉了一地,披头散发,脸上还有几个清晰的五指巴掌印,身上衣裳凌乱,原本就是夏天,衣裳薄,在拉扯中她的衣裳还被撕烂,看起来狼狈的如同丧家之犬。凌锦绣一见到她,那双杏眼就像毒蛇的牙,阴森森道:“我教训凌嫣几个板子,怎么,还要跟你打招呼吗?你配吗?”
“天天就是配不配的,你是配钥匙的吗?”
凌若雪嗤笑扫了她一眼,目光中满是鄙夷。凌锦绣无法忍受她这种刺人的目光,冷哼道:“给我打!”
“谁敢打?”
凌若雪厉声道:“二姐姐是主子,是你们一群奴才能碰的?回头爹问起,就算爹看在三姐姐是他女儿的份上不追究,但你们这些下人呢?你们可要想清楚,如今的三姐姐,还有没有保护你们的本事。”
这话一出,拉扯凌嫣的丫鬟婆子都慌了神,一个个急忙收回手,毕竟如今的凌锦绣,的确是失势了。凌嫣逃命般跑到凌若雪身后站好,低着头啜泣。见到不听话的下人们,凌锦绣气得快要疯癫了,抬起包扎了的右手指向她们,恶狠狠道:“你们这群刁奴,敢不听话?你们信不信我让我娘将你们全家都给发卖了!”
“夫人啊……”凌若雪一副不解模样看向气急败坏的凌锦绣,道:“我记得,如今掌管庶务的是二娘吧?夫人不是在养病吗?”
所谓的养病,不过是个好听的说法,到底是什么原因,谁心里能不清楚呢?也就凌锦绣这个蠢货以为其他人都不知道而已。“你!”
凌锦绣被气得脸上肉颤抖,好半天,才咬紧牙说话,那些字仿佛是从牙根里蹦出来的,道:“我娘才是凌夫人!是凌家的主母!柳暖再怎么样,也终究只是个二房!”
她将‘二房’两个字咬得更重,更重。凌若雪失笑道:“是啊,夫人才是主母,然后呢?管理家务的不还是二娘吗?”
“你!”
面对血淋淋的真相,凌锦绣被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怨毒地盯着凌若雪,似乎要在她脸上盯出一个血洞来。“我怎么了?三姐姐若是不服气,大可以去找爹爹主持公道,我在落英院等你。”
凌若雪微笑看向气急败坏的人。“你!你!”
凌锦绣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急促呼吸声在寂静的牡丹花园里传来,看向已经不听使唤的下人,眼泪不争气滚下来,恶狠狠道:“凌若雪,咱们走着瞧!”
丢下话,她转身哭着就跑。凌若雪看向她背影,道:“那就走着瞧。”
见自己总算安全了的凌嫣狠狠松了口气,忙走到凌若雪面前,满脸劫后余生,笑道:“多谢四妹妹,今天若非你来,我肯定是逃不过四十大板的,那可是四十大板啊,我要是挨了,不死也要残废。”
凌嫣心中大喜,简直跟吃了蜜一样甜,凌若雪主动来救自己,那不就表明她已经接受自己了吗?“我只是为了气凌锦绣而已。”
凌若雪瞧见她眼底毫不掩饰的喜悦,立即和她说清楚,看见她眼中破碎的希望,无悲无喜,转身往落英院走去。“四、四妹妹……”凌嫣惊恐害怕的目光落在那远去的红衣背影上,灼灼桃花般耀眼,刺得她眼睛生疼。原来,凌若雪仍旧没有接纳她啊,那她该怎么办啊?小霞忙走过来扶着凌嫣,才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一路回到院子。凌嫣挥退小霞,一个人待在卧房,拿出藏在床下的那个荷包,死死捏在手中痛哭。她该怎么办啊?大姐也比她大不了多少,大姐险些就被卖掉,接下来,很快就会轮到她了,她该如何是好啊?难道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卖掉吗?可是凌若雪根本不接受她的投诚,她完全没办法啊。“不,我不能坐以待命。”
凌嫣咬紧牙,坚定自语,又想起凌欢死在眼前的惨状,凌欢,根本就是死在爹的手中啊。她将荷包重新藏入床下,不让任何人发现,起身走到外头,坐到绣架上去,认真仔细地绣着一架双面绣屏风送给凌若雪。晚饭的时候,春桃已经勉强恢复了身体,便和文竹一起伺候凌若雪用饭,正吃着,小玉来了。“怎么这个时候过来?小姐在用饭呢?”
文竹好奇问。小玉笑道:“我也不想啊,可王姨娘非逼我去厨房,我没办法,怕被人看见,只好转了一圈,才来四小姐这儿。”
“哦?王姨娘逼你去厨房?”
凌若雪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小玉身上。小玉被她那毫无一丝人气的寒冰般眸子看得打了个寒颤,急忙走过来,将手里一个小瓷瓶递过去,道:“是,王姨娘叫我将这个放到四小姐的饭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