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准之纵身一跃,跳上了马背,他气沉丹田,用了十成内劲,朗声道,“唐州军的兄弟,可愿同我一道转投段怡?”
他说着,眼眶一红,冷静地说道,“丁一。”
这两个字一出,那正在同竟陵军酣战的唐州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一些听令调转了枪头,还有一些,却是骂出了声响,继续朝着竟陵军攻去。 一时之间,战局愈发的混乱了起来。 赵准之抿了抿嘴唇,跳了下来,“便是我们不倒戈,你们也要赢了。这笔买卖,是你亏了。”
段怡鄙视的看了他一眼,“知晓就好!日后还不好好给我卖命,把我亏的赚回来?”
赵准之猛的抬头,看向了段怡。 刚才那个器重的眼神呢?你能再使出来一遍么? 段怡看出了他的想法,伸出手来,拍了拍赵准之的肩膀,“这玉佩还在银楼里的时候,那要放在绸缎上,用光亮照着,夸他是罕见的美玉。”
“买回家之后呢?那同路边的石头捡回来凿个孔,穿个绦子后的作用一样,都是用来压裙角的。”
段怡说着,看了看赵准之的脸蛋,美人分了很多种,像段思贤那是天上仙人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美,崔子更那是带着浑身杀戮之气震人心魄的美,先前被他斩杀的那张弢是雌雄莫辩的美。 再看这赵准之,剑眉星目一身正气,那便是初下天山的少侠,那是要被妖女收了的。 她想着,嘿嘿一笑,“说归说,我若是不器重你,何须同你叽歪这么久,早就一枪将你打杀了。玉就是玉,岂是顽石能比?”
“打下一个城池时,就由你来使美人计了!”
赵准之憋红了脸,他面无表情的说道,“你还是不器重我吧!”
他说着,却见段怡已经重新冲到了韦猛同苏筠中间,三个人像是脱缰的野马一般,闷头就朝着邓州军冲去,他们就像是一把尖刀,直接将邓州军整个阵型,都划破了开来。 赵准之瞧着,热血沸腾起来。 他们三个看似莽撞,却是守望相助,永远不会像他一样,遭人背刺。 赵准之想着,低下头,拿着双锏,朝着邓州军中攻去。 唐州军倒戈,那富水城大门一开,城中的富水军涌了出来,邓州军一下子溃不成军。 败局已定,李济大骇,四处的看了看,想要寻那逃出去的路,却见段怡等三人已经到了跟前。 无处可逃。 李济一把拉着了旁边段文昌的胳膊,惊呼出声,“投降不杀!投降不杀!段怡,我是你姑父,这是你祖父!你若是斩杀长辈,天理难容!”
“我愿意领着邓州军投降,从此两军合兵,听你号令!”
他说着,像是怕段怡不应,拿起手中的长剑,啪的一声,将写着李字的大旗,直直的砍断了。 那邓州军见此情景,哪里还有半分战意,一个个的丢盔弃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段怡瞧着那李济同段文昌,没有言语。 身后的苏筠却是已经率先欢呼出声,“不愧是段怡,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跟着段怡,准没错!”
段家军听了他的话,都忍不住跟着叫唤了起来。 人群中的老贾,笑着摇了摇头,叫人从战车上,抬下来他们从剑南道带来的那根老麻绳,轻车熟路的领着手底下的一群人,哼着蜀中的小曲儿,将那战俘捆成了串儿。 苏筠同韦猛,更是一马当前,将那受伤的同袍们,齐刷刷的抬到了祈郎中同珍娘面前。 先前还在中军坐镇,出谋划策宛若诸葛的祈郎中,这会儿骂骂咧咧地替人治起伤来。 段怡仰起头,朝着富水城城楼看去,那申成站在那里,一脸复杂之色。 先前那个穿着红色戎装的姑娘,快步跑下了城楼,朝着段怡冲了过来。 她背着大弓,朝着段怡抱了抱拳,“我叫申慧,想要投军,不知道段将军可敢收我?”
段怡哈哈一笑,“有何不敢?”
申慧虽然是女郎,那气概与胆识,却是半点不输在场的儿郎。 申慧显然没有想到段怡应得这般快,她愣了一下,又补充道,“我只是箭法好,马上功夫不错。却是没有练过武……这你也收?”
段怡并不意外,“早就看出来了,若你会武功,早就杀出来了,如何还在城楼上站得稳?”
申慧长舒了一口气。 她想着,先是转过身去,朝着城楼上的申成跪了下去,磕了三个响头。 然后站起身来,朝着段怡半跪下去,抱拳道,“申慧愿意为主公效命。”
段怡微怔,将申慧扶了起身。 “可带了绳索,将那二人捆了。”
申慧眼眸一动,便有那富水军怯生生的递上了绳索来,她接过绳索,朝着那李济走去。 李济早已经将长剑扔在了地上,见状就地一滚,想要将那长剑捡回来,刚握住剑柄,却发现段怡已经踩在了那剑身之上。 他愤愤的松了手,骂道,“士可杀不可辱,段怡你要捆自己的长辈,就不怕天打雷劈!”
段怡挑了挑眉,无语的看向了李济,“不要无能狂吠了,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看我祖父,可曾多嘴一句?”
李济慌乱之间,这才想起,今日的段文昌简直是安静如鸡,仿佛没有这个人存在似的。 他想着,怒道,“岳父大人,你就由着段怡这般?这简直是有悖纲常。”
段文昌叹了一口气,“捆你又如何?早在剑南的时候,她便捆过我了。”
李济一时语塞。 “战场无父子,更何况是姑父呢?”
段怡说着,拿了绳索,将李济捆了个严严实实的。 段文昌见她没有捆他,也不说话,只是安静地跟在李济后头,随着段怡一起朝那富水城中行去。 城中空荡荡的,百姓们都藏在家中,不敢出门。 段怡没有言语,径直的上了城楼,走到了那申成身边,她趴在城楼的凭栏处,朝着下头看去。 这富水城前,尸横遍野,被乱箭射死的士兵们,像是一只只的刺猬。 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不光是邓州军,还有许许多多自己人,有青牛山上那些从良的土匪,也有刚刚才听了韩大善人的劝解,投了她的竟陵军。 “程穹,咱们修整一段时日罢。”
不知道何时跟上来的程穹,声音轻柔了几分,“一将功成万骨枯,莫要钻了牛角尖。”
段怡没有吭声,过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我便是那驴子,也没有这么使唤的。”